两个新生婴孩的声音交错起伏，让人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安稳。

  床上的女人虚弱的笑了笑，最终体力不支，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一眼两个孩子就匆匆睡去了。

  男人就这么守在床边，一夜未睡。

  .........

  三年后，老天终于有了丝丝怜悯，不忍看生民流离失所、看大地枯萎凋零，所以饥荒正在悄然度过。

  等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干涸的土地上竟然稀稀疏疏冒出了新芽，就连枯竭的河水都开始有了涓涓细流。

  几个月之后，复苏的架势更是越来越明显。

  众人这才知道——春天来了。

  “高一点，高一点！”

  “爹爹，还要再高！”

  一声软软糯糯的童声在院子里响起，陈砚宠溺的把一个小粉团子举过头顶，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满院子的疯跑。

  银铃般的欢乐童声传遍了整个院落，陈意初抓着财神爷的尾巴在院子里乱晃，看着自家姐姐骑大马也嚷着要上来。

  陈砚看着陈意初迈着小短腿向自己跑来，弯下身子一手扶稳陈意欢，另一只手微微用力把陈奕初抱起，单手把他举过头顶。

  让他跟陈意欢平齐。

  两个孩子彼此在空中相见，都激动的大声尖叫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更重的脚步声。

  瑶瑶用红绳扎着头发，绳尾还有两朵漂亮的小花，开心的跑过来。

  “欢欢，姐姐来找你玩了，看我娘先给我扎的红头花，也给你扎了两个，姐姐给你戴上看好不好看。”

  “啊，姐姐！”

  “爹爹快放我下去，我要跟姐姐玩！”

  陈意欢一听到姐姐的声音，迫不及待的就往下窜，陈砚生怕摔着她，连忙把她稳稳的放下来。

  大福这时也从外面回来了。

  小郑氏和陈平也牵着陈安往里走。

  几个孩子明明才半日不见，就弄得像有半年不见一样，在一起疯玩了起来，大人们则商议起其他的事情。

  现在他们打听到一些情况，知道朝廷已经派人前往各个县区准备重振经济，所以他们在华岭村施粥的任务也终于要结束了。

  那种一个月只能在家停留几天的苦日子，在三个男人这儿总算是要完结了。

  几人倒了酒，好不痛快的喝了一下午。

  果不其然，半个月时间都不到，朝廷就派了新任的县令接管昌南县，镇上也派了官员来驻守。

  燕子寨跟榆林村的众人就像戏台落幕了一样，悄然离场。

  谁也不知，这么久以来维护着昌南县秩序的竟然是他们——平平无奇的一群乡下农户，以及往日让人闻风丧胆的燕子寨土匪。

  戚十一一如既往的守在燕子寨，自从他爹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就再也不想迈入官场。

  至于商场嘛，哪有他这个无忧无虑的土匪头子当的自在呢？

  高应明也曾劝陈砚和他一起去县里，他有些门路去县里谋了个职位，打算等科考重建之后再参加选拔，继承他爹的衣钵。

  因为整个县城都处于建设之中，需要大量的人手。

  所以高应明便想让榆林村的人一起前去，他原以为这么个大好的机会人人都会抓紧，却不料，不论是陈砚还是陈平，又或是一些普通的农户都拒绝了。

  高应明十分不解，“这可是大好翻身的机会呀，咱们这么几年兄弟我能坑你们不成？”

  “应明，不是我们不信你，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们跟家里人聚少离多，经历了那么多，你难道不知道吗？”

  “有时候身边的人远远比其他来的身外之物更为重要，就比如说你嫂子，她生了孩子那么久，我一年才得见她们母女几回啊？”

  “家里全是靠你嫂子操劳，我想多陪陪她，也多陪陪孩子。”

  “等他们再大些，有的是让我建功立业的机会。”

  是啊！

  高应明也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榆林村的人一开始是因为自己的承诺，为了分粮食才跟自己去找粮仓赈济灾民。

  可是后来，他们一个个拿起刀枪，义不容辞、奋不顾身的维护秩序，冲在最前面日复一日的守在华岭村的时候。

  高应明就知道他们绝非鼠辈，而是一个个有勇有谋，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

  这样的人，若用功名利禄就能打动，未免是自己看轻他们了。

  他向众人作揖以示尊重，告别之后他带着林业收拾行囊前往昌南县去了。

  那里，有他的坦途大道。

  走之前还不忘嘱咐众人，往后想建功立业了一定要来找自己。

  不是开后门，而是凭他们现在各个的实力，都不愁谋不到好差事。

  众人看他娘们儿唧唧的样子，都忍不住催促他，“快走吧，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还磨磨唧唧的？”

  “林业，快把你们家少爷拖走，这小白脸看着就不得劲，同样晒了三年，怎么我们一个个黢黑似的，他倒是白白净净的。”

  “是呀，快带走！”

  众人笑着玩闹，高应明却是红了眼眶，带着林业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榆林村。

  .......

  “爹爹，爹爹，什么是一见钟情啊？”

  男人刚进门，就被一段藕节似的粉嫩小手攀住脖颈，只听娇声娇气的问道。

  “嗯？”

  陈砚疑惑不解。

  “春生叔叔说他对婶婶就是一见钟情，那什么是一见钟情啊？”

  这臭小子！

  “一见钟情啊......”

  男人故意拖长着尾音，眸光却与院子里正牵着小儿子手的女人对上。

  从她温柔的目光中看到潺潺的爱意，也看到了自己。

  是现在牵着意欢缓慢而又坚定走向她的自己，也是当年第一次见她时被那股顽强的生命力和那个倔强的孤影深深吸引的自己。

  “一见钟情就是不管那人身在何处，是什么样子，都能吸引你。”

  “只需一面......”

  “不管重来多少次，永远只需一面就能认定终生。”

  “你会敬她、爱她、陪伴她到老。”

  话音刚落，他瞧见对面的女人迎着柔和的日光蓦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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