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灼之际，还是里正陈十一过来主持了公道。

  他清了清嗓子，拄着拐棍往人群中一站，瞥了眼昏迷不醒的刘二丫。

  “老元家的，先带着你闺女去看医！”

  李秀芬却死活不动，颇有一副“若不给个交代，就死在这儿”的架势。

  “他家王二赖占了我闺女的身子，还把我闺女打到小产，我必须讨个说法！”

  李秀芬抱着刘二丫，坐在地上痛哭。

  陈十一烦躁地戳了戳拐棍，埋怨地瞪了一眼护着王三小的王母。

  王母却也不甘示弱。

  “我呸！我还说是她先吓到了我儿媳妇呢！”

  “行了！”

  陈十一怒喝一声，被东家长西家短闹得满头焦躁。

  “这事儿起先就是王二赖的不对，王二赖人呢？”

  陈十一看向王母，王母却心虚地移了视线。

  “三小，你说，你二哥呢？”

  王三小抬头看了看王母，挠了挠脑袋。

  “我二哥，去镇上了吧……”

  陈十一叹了一口气。

  心里想不明白。

  这样不成器的一个人，亏得李秀芬还非要把闺女塞给他！

  这个刘二丫也是，平日看着挺机灵的……

  怎么就叫王二赖给祸害了呢！

  “这事闹这么久了，也该收场了！我这个做里正的就说句公道话……王嫂，你就多少意思意思，收了刘二丫这个媳妇吧……”

  王母却坚守底线，一步不退。

  “我呸！我家二赖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花钱娶那么个心术不正的小娼妇！”

  李秀芬一听，又开始哭天抢地。

  “他陈叔啊，你听听……”

  陈十一警告地瞪了她一眼，李秀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声。

  “那这样吧，王嫂一个人拉扯三个儿子，也着实不易……那个，就王嫂掏钱，把婚事小办一下，至于聘礼……”

  他瞥了一眼李秀芬。

  “让王二赖自己拿个一两银子，老元家的，你看行不？”

  李秀芬闻言，咬了咬牙。

  没想到，她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到头来……

  二两银子都没换上！

  “一两……一两就一两吧，只要他能对我姑娘好……”

  众人闻声嗤笑。

  “就王二赖那样的，还能对她姑娘好？连饭钱都未必供得上……”

  “对呗，还让他自己拿一两银子！他哪来的钱啊，有点钱还得建设赌坊呢！”

  “那咋整，欠着呗！不然刘二丫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的，除了王二赖，谁还能要她啊？”

  就这样，两家在里正做主下，定了良辰吉日。

  正是下月初十……

  其实王母之所以会同意这一天，也是有缘由的。

  她知道，元家这天上梁。

  私心想着，村里人肯定都会紧着元家的喜事。

  这样，来他家吃席的人，不就少了许多吗？

  上梁的工人，再加上抛梁抢糖的孩子媳妇……

  有时间过来吃席的，可能就剩下老头婆子！

  原本可能需要摆十桌，这样，两桌就够了！

  她这样盘算着，丝毫不顾及刘二丫的面子。

  不过也是……

  刘二丫决意逼婚王二赖那一刻，就该做好和王母缠斗到死的打算了！

  事情尘埃落定，众人各回各家。

  南枝也边做晚饭，边和南母、元陌说着刘二丫的蠢事。

  “怎么她们有孕了自己都不知道呢？刘二丫是，周月儿也是……”

  南母摇摇头。

  “没有经验呗，当娘的也不教！庄家户，第一胎多数保不住！”

  南枝又想到孙小翠，这么大年纪了连同房的事都不懂，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饭后，南枝见天已擦黑，交代元陌困了就先睡，她要出去一趟。

  元陌见她打包了晚饭的糖饼和鸡蛋，心中便有所猜测。

  并未多说，只叮嘱她出门当心。

  南枝应下，出门直奔元家新房。

  刘二丫出了这么大的事，别的她都不在意，就是担心两小只会受苦。

  趁夜翻进院子。

  她蹲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元夜出来抱柴。

  “小夜！小夜——”

  南枝压低声音叫了两声，元夜方才转着小脑袋，看到躲在角落的她。

  扔掉木柴，张着小胳膊就扑了过来。

  本应箍在腕上的袖子，不知何时被撕开，松松垮垮地甩在胳膊上。

  抱住南枝的脖子时，打的她脸疼。

  “嫂嫂！你来了，我好想你，也想大哥……”

  他哽咽着，哑了嗓子。

  大眼睛里噙满了泪花。

  南枝帮他挽了挽衣袖，爱怜地摸着他的小脸。

  “最近怎么样，李秀芬有没有欺负你和哥哥？”

  元夜犹豫了一下，还是半真半假地摇了摇头。

  咬着嘴唇，不肯抬头看她。

  委屈得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南枝帮他擦着眼泪，又将他楼进怀里。

  “不哭，不哭……和我说说，你吃饱饭了吗？你哥哥怎么样了？”

  元夜也不说话，只一味地点头，胡乱抹眼泪。

  半晌才哭出一句：

  “嫂嫂，我爹好像快死了……”

  南枝见他这般模样，心里很是不忍。

  摸着他枯糙的头发安慰：

  “没事的啊，没事的！嫂子会想办法来接你们的，再忍一忍！”

  “真的吗？”

  元夜闻言，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南枝郑重点头，许下承诺。

  “我保证，不出一个月！一定和你大哥过来，接你们回家。”

  “好……”

  元夜点头，眼角又落下一滴泪，犹豫着抬起脏兮兮的小手。

  “拉钩钩！”

  拉钩钩，已是他们孩子之间，最坚定的誓言。

  “好，拉钩钩。”

  南枝配合地伸出小指，和元夜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要吞……不不不！”

  元夜说到一半，却慌张地捂住了南枝的嘴。

  他不要嫂嫂吞千针。

  就算嫂嫂变卦了，不来接他和哥哥回家，他也不要嫂嫂吞千针。

  眼珠一转，将誓词改成了——

  “谁变谁就学小狗叫！”

  南枝被他的天真可爱到，笑着点了点头。

  “好，谁变谁就学小狗叫。”

  看着他终于破涕为笑，南枝心情也好了些。

  从怀里拿出糖饼和煮蛋，又拿出一包糕点。

  “吃的还有吗？这个拿去和哥哥吃。”

  “哇，鸡蛋！”

  元夜眼睛一亮，双手接过来，却又犹豫问道：

  “嫂嫂……我可以给元宝吃一个蛋吗？自从大牛哥坐牢后，元宝好久没吃过鸡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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