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妈……嗯，都收到了……放心……我一点都不急，还有时间呢……水淼？水淼也很好，情绪很稳定……嗯嗯，我知道了，过年回家。”郭开柳打完电话，回到宿舍，寝室里已经放着很大的一个包裹，是之前他拜托他妈买的东西，都是给水淼的。

  郭开柳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情况，那天水淼十分平静地走到他面前，跟他说道：“教练，麻烦给我买几件运动内衣吧。”

  “啊？”郭开柳脑子瞬间宕机了，他强制着自己不要低头，眼睛毫无焦点地看向远处操场上那棵树。“好的好的，等几天，我让你方奶奶买了寄过来。”

  水淼还没有什么样，郭开柳倒是不自在了，跟他妈打电话的时候都扭扭捏捏，被他妈说了一顿，还比不上水淼来得爽利。

  今天，包裹终于到了，不过水淼还在上学，等到她过来训练了再给她也不迟。

  还有时间，郭开柳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一本书，《青春期教育》，他需要恶补一番。在他的成长经历中，他一叛逆，等着他的就是他爸的皮带。

  记得那时候年纪轻，对烟很好奇，偷偷从他爸烟盒里偷了一根烟，但是怎么也想不到这老头居然对自己烟盒里有几根烟一清二楚，当晚就在自己房间的垃圾桶里找到了烟蒂，自己也被打个半死，从此以后无论谁递的烟，他都有心理阴影了。

  虽然他现在也反应过来，他爸那个时候那么狠，一方面是自己这事错了，一方面也是心疼他的烟，毕竟手上只有几个钢镚的烟民，每根烟都是他的命啊。

  郭开柳挠挠头，女孩子不能这样啊，他翻开书，认真地看了起来，时不时还来了一句“这个好！”说着就在笔记本上记下来。

  水淼过来的时候，郭开柳又是间歇性抽风了。“淼啊，我感觉自己灵魂都升华了……你说当初我爸要是看过这本书，他现在说不准就是世界冠军的父亲了。”

  “万事不讲当初，郭爷爷虽然当不成世界冠军的父亲，但是他可以当世界冠军教练的父亲。”

  “哈哈哈哈，徒弟你说得对！”郭开柳示意了边上的包裹，“衣服什么的都寄过来了，你去换换，看合不合适。”

  水淼现在已经能很平静地接受自己身体的变化，这是避免不了的，往好的一面想想，多少人想体验青春都没有第二次机会呢。

  ……

  “梦中的梦中，梦中人的梦中……”今年任贤齐的天涯太火了，郭开柳带的磁带，几乎天天放，水淼被带的随时都能哼起来。

  “梦不到被吹散往事如风……”果然坐在自行车后座的郭教练立马跟上。

  乡里的小学放假早，现在学校已经结束一学期的课程了，水淼载着郭开柳去县里的少体校集中训练两个星期，刚好能够在过年前结束，接着就是好好休息一个春节。这近一年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休息过一天。

  少体校现在还没有放寒假，他们比较特殊，放的晚也回得早。门卫的老伯看到水淼过来了，也直接放行了，他们两个时不时来一趟，人都已经熟悉了。

  郭开柳一脚蹬在地上，看了看停车的水淼，说道：“35分18秒，不错，比上次快了半分钟，下次争取进35分。”

  “也就是水淼脾气好，不然我看你老郭还能不能当大爷。”边上过来个年轻的教练搭话了，这是今年到少体校任职的，还没有开始带学生，学校就安排他接待郭开柳他们。

  “张教练好。”水淼问了一声好，张平和教练，人如其名，性格就很平和，因此和郭开柳很谈得来。

  张平和原本有偷师的心思，郭开柳训练办法比少体校先进很多，而且他手上还有很多他知道都不知道的资料，这就是信息代差。

  但是后来他发现好鞍也要配好马啊，很多东西要是运动员不行都发挥不了什么价值，像水淼这样的，是万里挑一的万里挑一了……

  张平和看向在室内训练场一丝不苟在做训练的人，其实和老师看上课的学生认不认真一样，教练也能一眼看出运动员在平时的体能训练中有没有在放水。整个训练场，在水淼来之前还不明显，大家都是一样的，但是水淼来之后就对比非常惨烈。

  “拿出劲来，没吃饭吗？！你们看看别人一个外来的都这么拼，你们跟她比，成绩成绩不行，态度态度又不行！给别人提鞋都不配！”也有教练拿水淼当例子激着，也不管这么说合不合适。

  “这么说，也太伤自尊了。”张平和是不太赞同这样的教育方式的，可以严厉，但是这样的言语侮辱很容易让孩子生戾气。

  “那是他们的事情！”郭开柳可不是对谁都是好性子的，他就只盯着水淼的训练。

  什么样的教练就有什么样的徒弟，郭开柳一点都没有身处别人地盘的小心翼翼，水淼也一样，对这地方就好像自家客厅一样自在，对意有所指的话直接过滤掉，至于边上那些充满意味不明的视线，她一个眼神都欠奉。

  张平和看他们两个外来户都这么安然若素，耸耸肩，得，他也是多余担心了，随即在边上全心全意地帮郭开柳记录数据。

  在训练的时候，边上一直有大人，没有什么事情。但是等到水淼走进厕所，就有三个女生跟进来了。“喂，乡巴佬，你很牛啊。”

  水淼看了看说话的人，不认识。“上一个说我乡巴佬的人被我跑的道心破碎了，你说我牛不牛啊。”看着她们不动，“怎么，上厕所也要跟我学吗？”

  前头的大姐大上前就要把水淼推到厕所角落里，她们习惯了这样，体校比普通的学校更信奉力量和拳头。

  “嘭！”水淼直接将她过肩摔，大姐大明明记得自己还好好地站着，但是瞬间天旋地转整个人躺在水泥地上了。水淼踮踮脚，把她的脑袋抖了几下，“你应该庆幸我学的是田径，要是学拳，一拳就能KO你了。”刚刚怕她的头也撞到地上，水淼摔跤的时候伸出脚，垫在她的脑后了。

  话说完，水淼抽出了脚，“咚”——是脑袋磕在了地上的声音。水淼不再跟她们多纠缠，直接从人身上跨过去了。

  这些都是训练的小插曲，水淼也不是小女孩的心智，自己能解决的就不在她师傅面前说了。体育啊，最后还是靠实力说话。

  两个星期的训练眨眼就过了，郭开柳已经买好了明天的火车票，但是今天下午他就要动身，先去县城坐大巴车，再一路转车到省城才能有绿皮火车。

  好在现在过年了，来来往往的车也多了，郭开柳能够搭上便车，不用水淼骑自行车送他。

  “回吧，我很快就回来了。”郭开柳坐在拖拉机的车斗里，朝着水淼挥挥手，“你也好好放松几天，别把自己累着了。”别的教练怕是要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放松，但是水淼太懂事了，郭开柳反而更宽容。

  看着站着的那个人影越来越小，最后成为地平线上的一个点，郭开柳才重新转回头。过完年，又是新的一年的战斗了！

  时光荏苒，等郭开柳2002年过完年从车站大包小包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人。

  廷洲这地方平均身高都排在全国前列的，更不用说水淼这几年营养跟上去了。现在水淼现在虽然年龄才13岁，但是身高都已经有168厘米了，整个身板虽然和其他运动员相比还是比较偏瘦，但是看着也是很有力量。

  “我都说了，不用来接我的。”郭开柳看自己徒弟哪哪都满意，但是徒弟一关心，他就笑不出来了。

  “这个春节在家相亲怎么样了？”

  在这个年代，已经25岁的郭开柳算是大龄青年了，平常逮不着人，好不容易春节在家了，几乎天天都有安排。

  “别说了，大丈夫还是要以事业为重！”

  水淼自动翻译了这句话的意思:“没事业，别人看不上我。”看来，师父能不能脱单，要看她了。

  水淼背起一个背包，再一手拎起一个行李箱，顿时让郭开柳轻松了很多。

  “全国中学生运动会已经在启动阶段了，哈哈，终于让我们等到这一天了。

  “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水淼啊，为师等着你三年磨剑功成天惊，大放异彩的一刻！！”

  得，一个春节假期不见，这人的中二病更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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