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堂的正屋。

  一地瓷器碎片，有些碎瓷上还挂着茶水以及茶叶。

  几张椅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洪氏鬓发微乱，脸色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

  她的胸脯强烈起伏，呼吸不畅，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饶是这样，她通红的双眼还是死死盯着跪在苏祺顺身后、衣衫被撕扯得凌乱不堪的年轻美妇身上。

  在美妇身后，还有跪着低着头轻声抽泣的赵清婉。

  “你当时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后来梁氏要往你的院子里塞人，你又跟我哭诉说什么忠孝两难，我强忍心痛为你抬通房纳妾。我一步步退让，结果，你却把我当成傻子！！”

  “府里有通房妾室还不够，你如今还把我的陪嫁首饰送到这个女人面前，把我陪嫁的那一匹价值黄金千两的明月皎纱也送给她  ，让这个女人戴着属于我的首饰、穿着属于我的衣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苏祺顺啊苏祺顺，你根本就没有心！！”

  心中溢满了的委屈仿佛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眼底的水汽迅速汇聚成大颗泪珠，一颗一颗往下落。

  滑落的泪珠逐渐变多，最终汇成了一条线，在她的脸上冲刷留下一条蜿蜒的印子。

  “彤儿，你听我说...”

  苏祺顺心头一动，正要上前安慰洪氏，身后传来了一声嘤咛，苏祺顺没有半分犹豫转身查看。

  原来，刚才秦青想要以膝跪走到苏祺顺身边时，膝盖不小心跪倒了瓷器碎片上。

  刺骨疼痛袭来，秦青的脸瞬间煞白。

  那强忍疼痛且咬唇隐忍的娇弱模样，让苏祺顺顿时忘了身在何处，心疼地唤了一声“青青”，随即大步上前将秦青横抱起。

  “青青，你怎么了？别吓我。”

  秦青的脸色更白了，连忙推拒道，“侯爷，夫人还在，这样不妥。”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还怯怯地看向洪氏那边，对上洪氏的眼神时，像触电一般躲回了苏祺顺的怀里。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洪氏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只有洪氏知道，那个女人，在她面前跟她挑衅。

  从回来的时候，她就一直有意无意地跟她炫耀苏祺顺这些年对她如何温柔小意，巴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捧到她的面前...

  “苏祺顺，你怎么敢！！”

  洪氏气急，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就要拉开苏祺顺抱着秦青的手。

  往日做什么都慢悠悠的人，  在这一刻，像只敏捷的豹子，后退了一步。

  面上带着愠怒，“够了，你要发脾气就冲我来，为难青儿做什么？”

  青儿...

  他唤她青儿...

  洪氏此时只觉得自己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把她心里那一簇名唤“眷恋”的火苗尽数浇熄，徒留一地凄凉...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苏祺顺，努力护士那个被他抱在怀里，正偷偷挑衅看着她的女人，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我跟她之间，你到底选谁？”

  “彤儿，别闹，你是我昌平侯府的主母，一言一行都是代表我昌平侯府的脸面。”

  苏祺顺皱紧眉头，“你要给一众下人子女做好表率。”

  原来，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代表脸面，做好表率的存在。

  洪氏缓缓阖上眼眸。

  脚下鞋底已被瓷器碎片扎穿，即使没有亲眼所见，她都能感觉到尖锐的瓷器已经死死潜入了她的脚底心，钻心的疼痛自脚底蔓延到她的全身。

  此时她的脑子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再睁开的时候，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眸只剩下一片清朗。

  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啜泣赵清婉，洪氏只觉得，她与苏祺顺这二十载夫妻就像笑话一样。

  “带着你的脏女人，滚出我的扶摇堂。”

  她的声音嘶哑，却无比有力。

  转头看到赵清婉哭哭啼啼，还未来得及开口让她滚，赵清婉已经哭哭啼啼扑到了她的脚边，膝盖用力跪在了她那只受伤的脚上，死死抱着她的大腿。

  “母亲，婉儿是无辜的，求母亲不要迁怒婉儿。”

  “你给我滚。”

  洪氏想要把赵清婉踹开，奈何赵清婉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意，眼中却含着热泪，咬牙道，“母亲，求求您，不要厌弃婉儿。”

  一旁的丫鬟婆子看到洪氏痛得脸色苍白连冷汗都出来了，纷纷上前要将赵清婉拖开。

  就在这时，一记猛力狠狠地踹到了正在扒拉赵清婉的绛茜身上。

  绛茜一时不察，被苏祺顺一脚踹出了好几步，重重跌落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洪秀彤，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大度温婉的女人，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恶毒，为难青儿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敢对婉儿动手。”

  苏祺顺一记耳光打在了洪氏脸上。

  洪氏毫无防备，重重跌落在绛茜身旁。

  等她再抬眸时，苏祺顺已经抱着秦青，带着赵清婉离开了扶摇堂。

  如果不是因为脸上的胀麻感清晰，洪氏甚至还以为眼前的一地狼藉只是一场梦。

  曾经温声细语的两人，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对她凶残如鬼。

  “绛茜！！”

  戴嬷嬷一声带着颤音的轻唤，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洪氏连忙转头往绛茜的方向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绛茜的后脑勺位置溢出了一大滩血迹，绛茜半睁的眼睛，光泽已涣散...

  戴嬷嬷抖着手扶起了绛茜的脑袋，大半片碎裂的瓷片深深潜入了她的后脑勺。

  她红着眼眶，朝洪氏摇了摇头。

  洪氏的双手紧紧攥成拳。

  “苏祺顺！！”

  “我是不是来晚了？”

  一个清澈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屋里几人同时看向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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