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好像就这么平静而安稳地稳定下来，我依旧还每天凌晨三点起来做豆腐，那个老板的生意也一如既往地好。

  这期间他和王伟也越发熟悉起来。

  这天，我难得和王伟一块儿把豆腐给老板送过去，自从我和他从贵阳回来，几乎都是他一个人送过来。

  我今天鬼使神差的想做他的小跟班，就跟着过来了。没想到老板娘也在店里。

  张嘴就喊。

  “哎哟，云烟，稀客呀你~~”

  这一声喊把我喊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明明我才是……真正的做豆腐的主人，结果变成稀客。她这是故意在调侃我和王伟，我明白。

  我清了清嗓子。

  走过去在她耳边低语，和她说了两句话，她俨然明白，于是不拿我和王伟打趣了。

  只是说。

  “怪不得这段时间容光焕发的，啧啧啧~~看看你这吹弹可破的肌肤，真是让人羡慕死了！

  要是你不说，我还要问你是不是在哪儿买了特殊的护肤品了！”

  然后把气撒到老板身上去，冲着他就一顿骂：“现在看来，倒是我家这狗男人的问题了！哼！”

  “我又把你怎么了？”

  老板在里面给人煮豆花面，闻声，自己接话怼上来挨骂。

  “你怎么了？！你当然不知道你怎么了！你怎么可能看得到你的问题呢？！单纯看你不顺眼，可以吗？”

  “……得，我不和你说行了吧？不和你说。唉，我煮豆花面去了！”

  我蹭了一下老板娘胳膊。

  “姐，我不是拆散你们俩的。脾气……放平稳点啊。”

  “哎呀，没事儿，我就跟他闹着玩！闲来也是无聊，不过说实话，确实羡慕你！唉，可惜哟，我没那种命……”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咱们回头再聊啊。”

  “好好好好，去吧去吧！去追寻你的幸福生活去吧！”

  “……”

  真是服了她了，不过也说的对，自从他回来后，我就一点都不想离开他半步，真的跟个小跟班一样成天黏着他。

  哪怕大姨妈造访那几天也一样。

  他把我架着，像夹着一个小孩一样似的往回走。

  “你能不能换个方式？这样显得……显得你在欺负小孩似的！”

  “嗯，就是欺负你这个小孩。怎么滴吧？”

  “你才小孩呢！你全家的小孩！”

  我俩又开始闲来说笑玩闹，我把他推开自个儿往前走，他又从背后抱过来，揽着我一块儿往家里走。

  “全家就三个人，你已经是小孩了，另外一个本来就是小孩，你说的也没错，我全家都是小孩。

  小孩，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孩？嗯？”

  我被他说得太阳穴突突发跳。

  正扭头瞪他，然而眼角余光却扫到什么东西。我整个人被惊了一跳，旋即立马把目光放到那边去。

  是林峰他妈过来了。此刻，就在我们租房门口。

  她坐在轮椅上，旁边还站着刘芳。推车上挂着两个袋子，不知道是什么，估计是她们的随身用品。

  她们怎么来了？

  现在就这么面对面对上，我确实有点难为情。但这种难言东西很快就被平静下来。

  我和他本来就是自由的。

  所以，我就当着她们两人的面挽住王伟的手腕，他感受到后与我十指相扣，抓着我继续往前走。

  直到走到他们面前，依旧还是保持十指相扣的姿势。

  她们两人的目光始终定格在我和王伟紧抓在一块的手上，好像看到什么新鲜的画面，新鲜到让她们不可置信的画面。

  我直接开门见山。

  “刘婶儿，你们怎么来了？”

  刘芳突然被我cue，有些许缓不过来，所以说话稍微有点语钝。

  “我，我们想过来看看业儿，顺带看看你最近怎么样了。”

  “这么早就过来？你们什么时候进城的？”

  这么久了，她们从来没有提过要看业儿，却在林峰过来回去几天后又突然造访，我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再加上之前林峰他妈给我打的那通电话。

  她俩该不会是想来要孩子的吧？

  这很有可能。

  我下意识从窗户往里看，儿子还在床上呼呼大睡，没人打扰他。

  我的心这才重新静下来。

  “嗯~~那，那什么……云烟，你，能不能满足一下老人家这个愿望？

  把门打开让她看看孩子吧。”

  这次林峰他妈才终于开口。

  抓住我另外一只手，紧握在掌心，那一刻我觉得浑身都跟着燥热不安起来。

  我很不喜欢这样的触碰。

  但我抽不回来。她的力气很大，而且人是坐在轮椅上的，我也不能真的很较劲。

  “云烟，能让我看看业儿吗？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我很想他。尤其最近，想得无法入眠。实在是没个办法才托你刘婶儿带我来城里找你的。

  请你让我看看他吧，求你了。”

  “……”

  这低声下气的语气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该怎么诠释自己心中的担忧和害怕。下意识朝王伟投去难自定的目光。

  她捏了捏我掌心，说：“我去开门。”

  然后从我身边撤离，他走出几步后站到门口去，摸出钥匙来时。

  “等等！”

  我突然叫住他。那时他已经把钥匙插入钥匙孔了，就差一点点门就开了。刘芳和林峰他妈都一起犯懵。

  皆是目瞪口呆地盯着我。

  “让你们看看他可以，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个要求。如果能做到，我才允许你们看他。

  不然，就麻烦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恕我不能让你们见他。”

  林峰他妈有点慌，还有点儿失神，反正她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因为我说这话变得更不好了。

  这让我心里更没好预感。

  “唉，云烟，你婆婆她就是过来看看孩子，其他也没别的。

  看看自己的孙子难道还要什么条件吗？

  这，是不是有点太伤人了？”

  “话我摆在这儿，可不可以就是你们说了算。”

  我依旧不退。

  后来林峰他妈终于有点忍不住，忙慌慌的开口。

  “行，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让我见我孙子。”

  “就隔着这个窗户看看，可以吗？”我直抒胸臆道。

  “你，你……”

  林峰他妈开始在我面前咳嗽起来，一副身娇体弱的样子，刘芳不断拍着她后背帮她顺气。

  这让我看得心头很是不爽。

  她们这一趟肯定没安好心，现在我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是为了确保孩子的安全，确保孩子能留在我身边不被她们抢走而已。

  结果他们就在我面前演上了。

  过路的人越来越多，林峰他妈也挑了一个人最多的时候更卖力、更惨烈求我。

  “云烟，我知道是我们的林峰对不起你，可他现在已经改好了，不是吗？

  业儿再怎么说也是我们林家的骨肉，他身上流着我们林家的血，理应回到林家。

  那是我们林家唯一的根了，云烟，求求你大发慈悲把他还给我们吧。

  不瞒你说，我今天过来就是请你把业儿还给我们的。那天在电话里我和你说，被你一口回绝。可是，我是孩子他奶奶，我不可能因为你一句拒绝的话就放弃他的抚养权。

  而且，你现在已经和……已经和他在一起了，组成一个新的家，以后你们还会有孩子的。

  你就当从来没有生过业儿，把他还给我们可以吗？

  求你了，你不带着孩子，会过得更好、更潇洒的。”

  结果她把话说到这儿，我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挥开。她有演戏的成分在里面，但我没想到她居然不顾自己的身体安危，因为我挥开她的动作，她故意让自己坐的轮椅摇摆起来，随时都有倒地的危险。

  “大嫂！”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在大家一片惊恐失声之中，王伟在关键时刻抓住她，同时也抓住她的轮椅扶手。

  然而她的反应更快的掐王伟的手，在人看不见的角落，搞这些下三滥手段。

  但这些全都被我看进了眼里。

  后来王伟强忍着疼，还是用力把她的轮椅扶正，与此同时拉着我远离，让她们重新回到众人视线范围内，不再有机会博取同情。

  “云烟，求，求求你，求求你了！你就把孙子还给我吧。

  难道你要让我这个老人跪下来求你才行吗？

  我给你跪下行不行？

  还，还是说，你想要钱？没关系，只要你提条件，只要我这个老太婆能满足，我愿意，我愿意给你。

  只求你把孙子还给我，还给我们老林家。行吗？”

  在她这一声又一声悲惨又凄凉的求声中，这些街坊邻居，认识我的以及不认识我的，全都开始纷纷低头耳语，议论起来。

  “我还以为是她没办法，只能自个儿带着孩子在这儿。现在看来没那么惨。”

  “可不是吗？之前还以为是夫家不要这个孩子，觉得她一个人带着挺可怜的。

  没想到是她不愿意给人家。”

  “你说她到底图什么？条件又不好，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每天大晚上起来做豆腐卖，人家愿意给她钱，只要她把孩子让给他们就行。

  这多好的条件？她居然不领情。”

  “是啊，如果条件好一点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带。现在又要营生，又要照顾孩子，哪能照顾得这么周全？还不如给婆家。

  这婆婆多会想？知道她带着儿子反倒好嫁人，好说歹说，她怎么就不愿意？

  真是太要强了！”

  “孩子跟着她造孽呀！”

  “……”

  这些声音我不是没听过，只是以前大家从来不明目张胆地在我面前说，也不会说的这么难听。所以我都没管，全部抛在脑后。

  可现在，现在却因为林峰他妈简简单单几句话，坐在轮椅上求几句情，卖点惨，大家就一窝蜂的全都站在她那边，压根忘了以前是怎么夸我有责任心，夸我不论条件好坏都愿意把孩子带在自己身边的。

  “你差不多得了！刚刚的事儿，我可以不找你麻烦。但是如果你还要继续在这儿闹，我也会成全你。不过，我也会通知警察过来。

  如果你现在离开，我可以给你让道。可如果你想赖在这儿不走，想利用舆论来压制我，那我告诉你，这一招你用错了地儿！

  咱们婆媳这段时间，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可如果你要这么整我，不好意思，在我这儿只有对与错，没有什么尊老爱幼！”

  “你！你……大家伙听听，大家听听，我是为了让她重新组建一个家庭更干净利落，可这孩子不领我的情，还这样，还这样对我一个老人家！

  唉哟，我的这条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怎么就这么苦？！老伴儿老早就走了，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我把儿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给他成个家，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孙子，结果夫妻二人感情不和，婚离了。

  我就想，想给我们老林家留个后怎么了？

  难道这都有错吗？以后你嫁给谁都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他真的会对业儿好吗？

  这只会成为你们感情的阻碍，以后你们有了孩子，业儿更是不会受待见。

  只有我，只有我这个奶奶，会对这唯一的身子好。

  你把孩子交给我，你轻松，我也会照顾好他，这有什么不好的？

  你为什么就这么执着呢？啊？哎哟，我这条苦命呀~~你还要报警抓我，你还要报警抓我……”

  她一边说一边拍着腿喊。大家议论声更多，驻足看戏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我终于忍无可忍，抓着王伟已经血迹斑斑的手，举到众人面前去。

  本来我还想给她留个面子，毕竟也是60岁的老人了。可她不要这张脸，还一个劲儿的博取可怜，还以往我身上泼脏水为路子卖惨。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有成全她。

  “来！来，大家伙看看！往这儿看看！！”

  王伟懂我的意思，甚至不需要我示意，也不需要我和他提前商量，把他刚刚被抓伤的伤口一览无余地展现在大家面前。

  “唉，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受伤了？”

  “看这样子好像是，是什么东西抓的吧？”

  “诶……多好看的一双手，现在变得红彤彤血淋淋的，诶~~”

  “大家看好了，刚刚，我前婆婆在这儿卖惨，把所有的脏水往我身上推。这是我的家事儿，我没什么好解释。

  但，这个伤口大家看得见。这是刚刚我们发生争执时，他故意想摔倒在地卖可怜，我男人抓住她，拦着她不让她摔地时被她使劲掐的。

  试问你们，哪个正常人会在自己要摔倒在地时，这样掐一个救自己的人？！

  有吗？

  但凡正常的人都不会，只会感激帮助自己的人，而不会像一条狗一样到处乱咬！”

  “李云烟，你骂谁呢？我可是你妈……”

  “拉倒吧你！先别说我现在和你儿子已经离婚了，即便我和他还没离，你也不过是我的婆婆而已，跟妈这个字毫无关联！现在更是没关系。

  从那天你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开始我就知道你不对劲，我不管现在是你儿子不能生了，还是家里的钱被你们霍霍没了，只要他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我就不可能让他回去。

  回去做什么？回去学习你表演栽赃的能力？还是学习你儿子又渣又懒又没脑的习性？

  你们心里没数，可以掩耳盗铃把人当傻子，但我可能拿我儿子的前程开玩笑吗？

  嫁到你家，走到这一步，我认了。要我再执迷不悟地把孩子交给你们糟蹋，呵，等我死的那天再说！

  只要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让我儿子再接触你们这样恶心又不要脸的人！趁我还没报警，滚，赶紧滚，否则，送你滚的不是营运车，而是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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