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石终于写完书稿，将他们装入密封的牛皮圆筒之中。

  离石问符建业：

  你刚来此地不久，了解到什么消息？你对目前这种生活状态还满意吗？

  符建业苦涩的说：

  大王，你可能不了解我们这些生存在烂泥塘中的草芥是怎么想的，大王你可能也不知道，我们草芥之民，很难在这个乱世中存活很长时间。

  末将是氐人，家中的男丁都被大凉的官府抓去当兵，爷爷在大凉国内部落之间的部落战争中死了，奶奶一人将父亲和二位叔叔和一个姑姑养大。

  姑姑刚到十三岁便被奶奶换了亲，给父亲换来了母亲，二位叔叔娶老婆就只能自己，他们俩给部落头人当奴仆挣钱养家，而母亲在生下自己后死于难产，奶奶又开始养活自己。

  二位叔叔后来的老婆，是他们头人赏赐的汉人女奴隶，她们又给叔叔们生了一儿一女，一大家子好不容易熬到小孩子都长大了一些，又遇上大凉和大秦国的边界战争，父亲和二位叔叔又被强行征召。

  父亲和二位叔叔又全部死于蚁附攻城战，他们被逼着爬城，在爬上城头时被石头从城头砸落。

  奶奶又开始养活我们三个小的，大王，你不要嫌弃末将不会说话，事实上要比末将说的悲惨的多，只是末将不会形容。

  末将刚长到13岁，表弟11岁就被强行征召进了大凉的部落军，去攻击大秦国，家里只剩下年迈的奶奶和十岁的妺妹，至于他们的母亲又被头人抢走了，赏赐给别的氐人为他们生孩子去了。

  我和表弟在攻击大秦国的边城守归城时，被大秦国的边军围住，我们投降了大秦国，当了羌人的奴兵，原本这是应该庆幸的事，因为我和表弟都活了下来。

  但…但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表弟就因伺候主将时，饿的受不了，偷吃了端给主将的烤肉，被主将发现后，抽了三十鞭子。

  可怜呐！表弟那时只有13岁，他几乎被30鞭子抽烂了，抬回表弟末将四处求人救治，都没人帮忙，末将面对缺医少药的困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表弟哀嚎而死。

  大王，若不是遇见你和秦大人，末将也不知哪天会死，末将也算是活了18年，这18年对命如草芥的末将来说已经是高寿了。

  末将这些草芥在贵人眼里就是荒原中的野草，今年没了，明年还会再长出来，末将在没有遇到大王前，就是过一天算一天。

  不是修筑城池累死，就是跟随大军攻城时惨死，死的方式会有许多种，能平安的活下来的生路，却看不到。

  末将跟随秦大人投靠大王后，才知道草芥之民还有平安活下去的生路，末将也想让还在家乡苦熬的奶奶和妹妹，也能像大秦帝国的秦人一样平安的活着，即使出力劳作也总比随时随地会死的日子要好过。

  大王，您说的大秦帝国真的会保护我们这些草芥之民么？这些美好的日子我们能过的上吗？

  离石看着这个有点想法的符建业说：

  天下大乱已经三百多年了，这些趁着混乱冒出的贵族、头人为了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盘剥治下平民，各自建立自己的武装势力，组建自己的军队。肆意屠杀和奴役天下生灵。他们的行为已经违背了始皇统一天下的初衷。

  本王禀承始皇的遗志，要结束这纷乱的世道，消灭这些肆意吃人的野兽，重新建立一个有秩序的新世道。

  能让大秦帝国的臣民可以随意在阳光下，在大秦帝国的境内行走，不用惧怕被荒野里的野兽吃掉。

  不用担心被随时出现的胡虏匪类劫掠，农人可以安心的耕种劳作，可以靠地里的产出衣食无忧；

  工匠可以生产满足所有人的物品，使你口中说的草芥之民能住上精美的房子，不用在寒冬中瑟瑟发抖，能穿上保暖的衣物，而不是在寒风中跺脚缩手跑圈来取暖。

  将天下所有的部落丶邦囯，甚至一些不三不四的流氓国家都消灭掉，让这天下只有大秦帝国拥有军队，这天下也只允许大秦保有武力，除此之外任何私人都不会保有武力。

  大秦的将士不会再是那个私人的军兵，他们将会是大秦帝国的护卫者，是保护草芥之民的盾牌，而不再是屠杀平草芥之民的屠刀。

  而这一切的实现，还需要大秦的商人，他们会将这一切美好物品，输送到大秦境内任何一个地方，那时你足不出户，便会购买到草原生产的奶酪和羊皮袄，大海里捕捉的鱼鳖海鲜。

  那时限制你眼界的，只会是你的脚步，而不是其他人的阻挠。

  人人都能平安的活到自然死亡，你会和自己的儿子、孙子甚至是重孙子活在同一间房子里，而不用担心自己随时会被官府抓走，不是筑城劳累而死，就是当兵打仗，在攻城时被无谓的消耗掉。

  看着符建业已经有些迷醉向往的神情，离石也不敢将前世最基本的人权给他讲述出来，人的认识度毕竟是受生产条件和生产力限制的，现在提什么人权，尊严什么的，这些人无法理解。

  就拿类似符建业这样的人来说，他们最大的追求就是成为头人，成为统兵的将军，当他们站在这种位置上，同样会漠视那些他口中说的草芥之民。开始毫不留情的压榨他口中的草芥之民。

  这便是现实，如果自己说了超出这个时代的话语，不是引来他人的敬佩，而是让听到的人以为自己是疯子。

  这时离石莫名其妙的想起鲁迅先生写的一个小故事，一个聪明人和一群人一起生活在封闭的山村中，聪明人发现和他一起生活的村民，自从喝了村中古井里的水，都会变得暴躁易怒。

  而且还经常因为一件小事而私斗，而聪明人是村中唯一，没有喝村中古井里的水的村民，。

  因为聪明人的自己住的院子里，就有一口水井，聪明人发现了村民经常械斗甚至闹出人命，都与村中的这口古井里饮水有关。

  聪明人就开始向村里喝古井里打出的水的村民讲述这一切，可是听他讲述的村民都说他的疯子，根本不听他的讲述和告诫，甚至还殴打聪明人。

  彻底失望的聪明人，自己也喝了村中古井内的水，变得和村民一样，大家都成了暴戾易怒而又愉快的一村人。

  唉！阶级是不可磨灭的，想到这里不由庆幸他以前读过资本论，读过马列，这一套书对人、对社会、研究很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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