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和殿。

随着蒋瓛离开之后，朱元璋重新坐回了龙榻之上，打量着还不肯退下的陆凌川，沉声道：“说吧。”

言语之间，明显透着一丝不耐烦。

陆凌川沉思了一下，道：“微臣想知道，乃儿不花在刑部天牢中为何关了这么久还未处决？”

“如果微臣猜得没错的话，他的身上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吧？”

听闻此言，朱元璋皱了皱眉头，迟疑着没有说话。

陆凌川又道：“如果微臣所料不错的话，刑部郎中史俊暗中勾结天机堂高手，很可能就是与乃儿不花隐瞒的秘密有关！而且那秘密应该事关北境！”

“既然事关北境安危，如果陛下允许，微臣愿意继续追查此事！”

朱元璋打量着态度已经明显转变的陆凌川，迟疑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你猜得没错，年初之时，北元降将乃儿不花与阿鲁帖木儿暗中联合，意图谋反，但由于消息走漏，被燕王所擒。”

“朕听闻之后便派魏国公徐辉祖前往北境，将这二人带回了京都，虽然这二人对自己谋反一事供认不讳，但朕一直怀疑他们身上似乎还隐藏了什么别的秘密。”

“此案朕从未让刑部插手，一直由魏国公亲自审问，但如今半年已过，却始终一无所获，他们隐瞒的秘密，或许的确跟北境安危有关，所以朕一直留着他们的性命直到此时。”

陆凌川顿了一下，拱手道：“既然他们宁死都不肯招，说明他们隐藏的秘密必定比他们的性命还要重要！很可能他们的那次谋反，不过只是个开端，北境或许还有大乱！”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沉声道：“魏国公审了半年之久都没有结果，你确定自己能审得出来？！”

陆凌川道：“既然已经束手无策，何不让微臣试试？”

朱元璋想了想，点头道：“好，既然你想试，那朕就给你一个机会，希望你不会让朕失望。”

“朕会让魏国公协助你一起重审此案！”

陆凌川闻言，立刻躬身一礼，扬声道：“遵旨！”

随即，陆凌川便告别了朱元璋，缓缓转身离开。

朱元璋坐在龙榻之上，目送着陆凌川渐渐离开的背影，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凝重。

刚出大殿，陆凌川便迎面看到了身形笔挺的站在殿外石阶上的郭英，而郭英此时也正在面无表情的看着陆凌川。

陆凌川冲着郭英笑着拱手示意了一下，不慌不忙的离开，周围的黑暗之中，他察觉到不下一百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他知道，如果方才自己在殿内稍有异动，郭英便会立刻下令动手，到时候必将是一场血战！

即便最后他能全身而退，可他之前所有的谋划都将化为泡影。

他并没有想过一直刨根问底，更没想过要对朱元璋出手，他只是想来寻求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当蒋瓛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

杀死那些百姓的，就是毛春带领的那数十名锦衣卫高手，但是下令的并不是蒋瓛，而是朱元璋自己！

但毛春带人设伏截杀他的事，应该是蒋瓛暗中授意，打算将他和贫民窟中的那些百姓一网打尽！

而朱元璋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防止贫民窟的百姓见过史俊和天机堂接头，担心朝臣暗中勾结北元的事实被天下人知道，所以选择了杀人灭口！

为了防止史俊通敌的事跟自己的两个儿子以及皇家扯上关系，不惜一夜之间杀光了贫民窟的所有百姓！

这就是朱元璋的手段！

可他虽然已经知道了实情，但为了心中的大计，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他不得不遵守的规矩，否则他的下场不会比毛春好多少！

制定规矩的人，却最不守规矩，所谓规矩，只不过是弱者的脚镣，强者的工具而已。

朱元璋在天下人眼中的贤明形象，只不过是朱元璋想让天下人看到的样子而已！

烧香的不一定是善人，乞讨的不一定是穷人，顺着你的不一定是好人，穿着衣服的，也不一定是人。

这是陆凌川一直以来都明白的道理。

郭英看着陆凌川出宫离去之后，大手一挥，紧接着便看到人影晃动，潜伏在暗中的羽林卫纷纷撤去。

大殿内。

朱元璋再次缓缓起身，在殿内踱起了步子，眉宇之间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凝重。

迟疑良久之后，朱元璋转身看向了庞旬，沉声道：“除了陆凌川和蒋瓛之外，还有谁见过或者知道天机堂的人隐藏在那间破庙中的事？！”

庞旬思索了一下，躬身道：“还有陆凌川身边的那名手下，以及锦衣卫百户邓川以及他率领的十名手下，他们奉陆凌川之命，在土地庙外监视了天机堂眼线两日。”

“除此之外，陆凌川还去找了魏国公，让金吾卫帮忙把守九幽界出入口，领头的人，是...平副指挥使，不过他们应该不知道天机堂眼线就在贫民窟内，更别说见过了。”

听闻此言，朱元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冷声道：“通知蒋瓛，除了陆凌川和他的那名手下，任何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能留！”

“斩草要除根！”

庞旬脸色微变，恭敬地答应了一声，迅速离开。

朱元璋背负着双手，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眼神之中一道杀气一闪而过。

...

魏国公府。

陆凌川出了皇宫，就上了邓川所驾的马车，直接赶到了魏国公府，既然知道是朱元璋下令屠杀的贫民窟百姓，那名侥幸存活的小女孩儿就是个烫手山芋，他不能将徐家牵扯进来。

经过通报之后，陆凌川跟着管家戚福步入了府内，一路向后院走去。

此时的他，已经在车里换上了另外一身干净的衣服，只不过身上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戚管家，奴婢带陆公子过去就好了，二小姐正在等他。”

刚入后院，正好迎面遇见了丫鬟小云。

戚福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缓缓离开。

“陆公子，这边请。”

小云欠身一礼，说完便开始在前面带路。

陆凌川一言不发，缓缓跟在后面，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魏国公府。

没过多久，二人便来到了徐妙锦的闺房门外。

“小姐，陆公子到了。”

小云贴在门边，冲着里面小声呼唤了一句。

很快，脚步声响起，徐妙锦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一边轻轻关上房门，一边冲着陆凌川招了招手，来到了院中凉亭。

陆凌川看着因为小女孩儿的事忙到这么晚的徐妙锦，面露歉意，缓缓道：“给你添麻烦了。”

徐妙锦笑了笑，道：“你在说什么呢，既然你把人送到我这里，自然是因为信得过我，举手之劳而已，算什么麻烦。”

“我已经请医士来看过了，小丫头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并无大碍，只是现在还在昏睡，放心吧。”

陆凌川松了口气，道：“多亏了你了。”

徐妙锦摆了摆手，道：“你怎么突然跟我这么客气了？不过话说回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是什么人？”

听到徐妙锦的疑问，陆凌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跟徐妙锦解释。

徐妙锦天性善良，他实在无法告诉她贫民窟的那场血案。

迟疑片刻之后，陆凌川缓缓道：“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是我从尸堆里捡回来的，这不过是我跟她见的第二次面。”

“多余的话，我不能告诉你，不是想隐瞒你什么，只是知道得越少，对你而言越安全。”

徐妙锦面露疑惑，不过既然陆凌川这么说了，也没再继续追问，迟疑道：“那她的父母呢？”

陆凌川暗自叹息了一声，无奈道：“死了。”

听闻此言，徐妙锦不由得变了变脸色，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闺房，瞬间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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