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天很好。

  不到食时，太阳和枝头一样嫩，很多人没吃上早饭。

  驿站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有老人、孩子，有乡下跑到城里来看热闹的，有城里的人跑出来看热闹。卫王可是难得一见。

  对于平民百姓而言，哪个王都难得一见。所以当年世宗易服微行，会成为那些百姓最深的记忆。还能通过他们儿孙传很久。所以，卫王来了大家想见一见。据说卫王贼拉好看！

  一些小姐带着丫鬟跑过来，又尖叫着躲开，乱了！街上都乱了！

  前边猛然又有人喊：“拜见卫王千岁！”

  呼啦啦！好多老百姓跪下！

  小姐带着丫鬟提着裙子又挤过来看。

  卫王出来了！

  当周围的人都跪下了，卫王显出来。虽然没有穿龙袍，金光闪闪，但王者之气，如春风吹过。

  有些人是不愿跪，有很多人看到卫王又愿意跪。

  卫王看看一片人，上前，扶起一个老丈。

  老丈有七十多岁，白发束在头顶，戴着平头巾子；身上穿着竖褐，外边又加一件披风，有精心打扮过，像走亲戚。但之前的混乱让他遭了殃，脸上有伤，流了鼻血。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在一边扶着老丈，小心的看着卫王。

  卫王客气的说道：“老丈受累了。”

  老丈认真的看着卫王的脸，高兴的说道：“当不起。是我等对不起王爷了，请王爷恕罪。”

  卫王问道：“老丈家里有几口人，几亩田？”

  老丈应道：“回王爷的话，老小一共十口人，有薄田二亩。”

  卫王皱眉：“何以营生？种田吗？要佃田几亩？租多少？”

  老丈叹息一声：“我们世代种田，去年只佃到十亩田，良田租四成。”

  老丈连比带划，能让王爷听明白。

  有虎贲卫围着王爷，有更多的百姓围着王爷。

  有一群人挤过来喊：“王爷！虎贲卫滥杀无辜！”

  虎贲卫拿着刀继续砍！

  又有农民怒喊：“蔡家说了，今天如果不来，让我们一亩田都佃不到！”

  “这些恶霸，屁的无辜！”

  “王爷杀的好！这才是我们的好王爷！”

  卫王就在这儿，场面不是太乱。一些百姓聚集到卫王这边。其他人被分到一边。

  富贵闲人依旧穿着白袍，拿着折扇，和一群人站在一块，不知道卫王要做什么？十分担心。卫王和那些平民百姓在一块的样子很特别。

  其他人都站着，卫王和他们比，没多大区别，就算是王，也是人。唯有虎贲卫穿着甲胄很是明显。

  真正的百姓都有数，不敢随便惹卫王。和虎贲卫空出一些空间。

  卫王又问老丈：“不把田佃给你们，难道空着？”

  老丈认真的讲给卫王听：“太平盛世，人多了，田就那么多，压根不愁。像我们家人多了，想多种几亩田，别人家也一样。还有很多隐户。蔡家有良田千顷，大概一半都是隐户在种。隐户孳息的也多，能种更多的田。”

  蔡家有人急忙跑过来喊道：“休得胡说！”

  虎贲卫砍人！

  一些老百姓动手打人！很多是空着手来的，有的习惯性带了扁担，没有带着刀或锄头到卫王跟前。但抡着扁担打狗就够了。

  卫王冷飕飕的说道：“大家不得随便打人！要守法，不可随意闹事！”

  老百姓面面相觑。卫王打是可以，他们打就不可以。不过卫王没有怪他们的意思。

  卫王继续说道：“既然田都在蔡家手里，孤今天就为大家讨一个公道！大家还有受过什么冤，都可以讲，但不可诬告！”

  老百姓面面相觑，还……不是很明白。

  卫王问道：“蔡家在哪里？谁为孤带路？”

  老百姓激动了！大家都知道啊！蔡家庄！

  季灏牵着一头驴来，给卫王坐着。慢悠悠的，骑驴舒服。

  卫王骑在驴背上，众人愈发兴奋！簇拥着卫王，就像送嫁！比送嫁都热闹！必须要放鞭炮！

  那些盯着卫王的疯了，一群人拦住卫王！

  虎贲卫杀！

  很多平民百姓也杀！都疯了！今天没人能拦得住！

  如果说当年要靠世宗惩治恶霸，今天就由大家自己动手！讨一个公道！

  ※※※

  蔡家庄，离县城大约五里，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蔡家庄的外围，住的都是蔡姓族人，他们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春天里不用下田，族塾里响起朗朗的读书声。

  蔡家庄的内围，有一个巨大的宅子，不像王府，像侯府。深宅大院，完全和普通人隔开，一般人根本看不到里边发生着什么。里边的杏花开了，并不会出墙来。偶尔能听见墙里佳人笑。

  里边有个巨大的花园。蔡家低调，没人出去吹，这园林即便不是天下第一，也没几个能比。

  在湖边浮生轩里，蔡燮正和儿孙悠闲的喝茶。

  别人须偷得浮生半日闲，蔡家低调，却可以日日闲着。

  那边在对付卫王，蔡燮一点都不担心。

  孙子蔡甫有二十多岁，如春天里的树充满生机，如那名贵的西府海棠一身贵气。藏天下之富于这园中，藏天下之贵于心中。富贵无匹。

  蔡甫手又大又白又长，随意的端着绿玉斗，十分的好看。淡淡的茶香和着春天的花香，让人醉。蔡甫随意的问道：“不是要在金柳寨解决刘小儿吗？为什么要在这儿动手？”

  蔡燮带着得意，提点孙子：“你觉得呢？”

  蔡甫认真的想想，笑道：“剑指上面？”

  和世宗、宪宗、当今比起来，卫王就不够看了。他如果能坏了当年留下的传说，真是陈家的功臣啊。刘小儿确实不重要，不是杀才有用。

  蔡燮喝一口茶，眼里带着些狠辣，自信的说道：“金柳寨不一定能成功。袁鼎臣非庸人。他在卫州虽然被牵制了，但能力不容小觑，在保护刘小儿一事上，更是不遗余力。金柳寨虽然能控制水道，但虎贲卫如果冲过来救人，事情也不好说。”

  蔡甫好奇道：“不能对付袁鼎臣吗？当年袁肃都杀了。”

  蔡燮摇摇头，说道：“袁鼎臣老奸巨猾，和袁肃情况不一样。以前也是没把卫州当回事。”

  蔡甫点头，没人想到刘小儿会跑去卫州，放着都下好好的不呆。

  下人急匆匆的跑过来，喊道：“卫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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