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聆听朱县令的叙述的过程当中，王七知道了这位县令姓朱，乃是正统读书人出身。

  王七在南京这么多天，了解到朱县令在城中的名声非常好。

  此刻听到邓无影的问题，朱县令解释道：“孙秀姑的香气除了能主动攻击别人之外，也会影响靠近她身边的人。尤其是心中有委屈的人，有不平之意的人，都会容易变得冲动。而且女人比男人更容易受影响，可能女人更容易委屈，情绪更多。现在我们南京城有些女人神秘失踪，也不知道是被人拐卖走了，还是因为她们觉得在家中受了委屈，不愿意再将就，干脆离家出走。总之都和这些香气有关。”

  邓无影指着王七说：“那他怎么没有受到影响？”

  王七嘻嘻一笑，矜持道：“人长得英俊，没办法。”

  朱县令莞尔，说：“根据我这些天的观察，我发现那些问心无愧的人，或者意志力极为坚定的人，才不受孙秀姑的影响。”

  邓无影突发奇想，道：“如果一个人做了许多坏事，但他不觉得自己做了坏事，所以也问心无愧。那这样的人会不会受影响呢？”

  许多为非作歹之人却拥有崇高的信念感，就好像贪官不觉得自己贪，反而是在为身边的亲朋好友谋福利。

  “刚才说了，如果这个人意志力足够坚定的话，也不会受影响。这位王公子意志力就很坚定。”朱县令笑道。

  “也谈不上坚定，很多前辈老师都说我道心不稳，不过这些年经历了大是大非，大起大落，逐渐变得沉稳了一些。所以这香气对我影响不大。”王七谦虚道。

  不过王七没有说实话。

  他认同朱县令的这个观点。现在他最坚定的事情就是想找到妻子。应该没有别的事情能扰乱他的心。

  但是他发现朱县令非常坦诚，毫无平常县官身上常见的酒色财气之相，不由得对朱县令颇有好感。

  邓无影也是如此。

  朱县令即便能短暂骗过王七和邓无影，也无法长时间骗过整座城的百姓。

  看来朝廷还是有好官的。

  起码朱县令、谢将军和王七自己的老父亲是好官。

  王七琢磨着孙秀姑一家人的遭遇，咂摸出许多不寻常的意味。他又问：“孙秀姑的公公和丈夫被严虎杀了，那他们二人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他想着孙秀姑的尸体发出异香，那么孙秀姑的亲人的尸体会不会也有异常之处？

  “他们被严虎反杀之后，严虎和他的朋友们也有点害怕，毕竟杀了人。他们随便找了个臭水沟，把尸体扔进去。现在是夏天，天气炎热，尸体容易腐烂，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而严虎他们觉得自己是正当防卫，不算杀人，面对本县的问案，居然毫无畏惧之心。但是他们防卫过当，李家父子都很瘦弱，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反抗之力，而且还跪在地上求饶。严虎还是活活打死了他们。尸体本来在泡在臭水沟里，我们把尸体拿抬出来，让他们家的族人把尸体领回去，哪知尸体不翼而飞，回到了自己家，和孙秀姑的尸体放在一起。真是邪门。”县令道。

  这南京城内的邪门之事不少。

  王七担心婺源县造反的事情也在南京城发生。

  京城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恐怕更是担心。所以才对巫蛊之事如此紧张。所以那些政敌才会用巫蛊造反之事来陷害王七的老爹。

  虽然王老将军是受了诬陷，但是皇帝信了别人的谗言……或许也有些糊涂。

  王七收起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顺着县令的思路说：“很显然，严虎之死有蹊跷，有高人相助。这样的案子多有诡异之处。您以朝廷命官的身份去查，不太好查，会吓退各路魑魅魍魉。但是我们这几个人野路子多，说不定能查出真相。如果能还孙秀姑一个清白，这些香味估计就会消散。”

  其实王七还有个目的，就是想找到自己的妻子谢二娘。

  谢二娘唯一的线索就是某种莫名其妙的香味，或许就是孙秀姑身上的味道。

  但是王七对朱县令还没有百分百的信任，毕竟婺源县的朱县令是奸细，瞒过了所有人，差点害死几万人。

  他害怕重蹈覆辙，所以有所保留。

  “现在很多百姓觉得孙秀姑是在替自己报仇，冤有头，债有主，凡是害过她的人都会遭到报应。百姓们拍手称快。我们官府也不敢乱动孙秀姑的尸体，以免激起民愤。她的尸体就这么放着，似乎无伤大雅。”朱县令说。

  “可是很多与孙秀姑没有关系的人也受到了影响，比如邓姑娘。这会引得民心不稳，万一有人借机生事，制造出更多的事端，可就麻烦了。”王七提醒道。

  “既然二位对孙秀姑一案如此用心，又身怀绝技，那就拜托二位了。本县做好后勤工作，全力支持。”朱县令道。

  此时夜已深。朱县令招呼他们住宿。

  王七和邓无影私下里继续商量着这个案子。

  “这孙秀姑把家里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而且缝得死死的，然后才服毒自杀，这个死法倒是蹊跷。”王七回忆着朱县令的叙述。

  “因为孙秀姑担心严虎在她死后还要玷污她的尸体，所以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可见严虎在她心中是多么的禽兽不如。可是孙秀姑还是太软弱的。她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敢反抗呢？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如果我是孙秀姑的话，我一定找机会亲手杀了严虎，少说要和他同归于尽。”邓无影捏着拳头说。

  “你有一身好武艺，孙秀姑却没有。如果孙秀姑贸然行事，行刺严虎，可能会自取其辱，甚至会被他当街侮辱，得不偿失。”

  “倒也是。世间女子苦啊。如果一个女人对男人脱衣服耍流氓，男人可能会很高兴。”

  “这……的确有的男人禽兽不如，但也有好男人啊。”王七辩解道。

  “哼，睡觉了。”邓无影道。

  窗外，月如钩。

  王七躺在床上，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味，想着孙秀姑自杀前是什么样的心情，好久才慢慢睡着。

  而黑狗溪边趴在他的床边，警惕地望着四周。

  天亮了。

  该干活了。

  王七和邓无影动身去县衙大牢探望大门牙。

  县衙的人都收到了朱县令的招呼，对王七和邓无影非常的热情。

  “看来朱县令是真的支持咱们，不是说说而已。”王七感慨道。

  “是啊，不过希望他一直支持咱们，而不是做做样子。”邓无影说。

  大门牙看到他们二人，有些高兴，说：“二位大人，敢问查得怎么样了？”

  今天的大门牙比之前开心得多。

  之前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他看到了求生的希望。

  王七看着大门牙，心里把孙秀姑一案中牵涉到的所有人都过了一遍。这些人都受到了香味的惩罚。有大门牙，被大门牙砍死的邻居严东风，出点子的胡鹏，直接动手的壮汉庞门，已经被砍头示众的严虎。一共有五个人。

  目前来看，大门牙是牵扯本案最浅的人。

  王七直接问：“你和孙秀姑之死有没有关系？”

  乱糟糟的牢房突然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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