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楠认真地纠正：“王建军是我的爸爸，不是你的爸爸，充其量，也只是你的后爸。”

  “还有，这个熊是我爸爸给我买的，不是谁送的！”

  “姐姐，你在说什么呢？”小女孩扬着脑袋，不解地看着王楠。

  王楠突然有些烦闷，转过头去避开那双单纯的眼睛：“别叫我姐姐，我不是你姐姐。”

  “可是爸爸说，你就是我姐姐啊！”似乎是感受到了王楠的情绪，小女孩神色有些惴惴，她拉了拉王楠的袖子：“姐姐，从小我就知道你。爸爸说我有个姐姐，但他不带我来见你，我一直都可想和你一起玩了！”

  轰！

  王楠震惊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王建军和妈妈不是刚离婚吗？什么叫她从小就知道有个姐姐？从小？那得是好多年前了！

  她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哆哆嗦嗦地开口：“谁是你的爸爸？”

  小女孩咯咯笑了，她伸出手指，点了点王楠的鼻子，似乎她问了个极其愚蠢的问题：“姐姐，你是不是傻了？我的爸爸，就是你的爸爸啊。”

  她是傻了，她不止傻了，她还快疯了。

  王楠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说话就变得语无伦次：“你说那个熊，什么送的，谁送我？”

  “就是爸爸带我去商场玩，我可喜欢去商场玩了，那边的小火车我很喜欢，姐姐你喜欢小火车吗？”

  “说重点！”王楠喝道，清丽的脸上满是不安。

  “姐姐……”一泡泪瞬间就含到了小姑娘眼中，将掉欲掉：“你吼我……”

  王楠紧紧闭上眼睛，又缓慢睁开，她压住心中浓浓的疑虑，安抚道：“我不该吼你，对不起。你们在商场买的熊吗？”

  “对。”大概是见识到了王楠的暴脾气，小姑娘变得有些怯生生，她飞快地瞥了王楠一眼，这才继续开口：“在玩具店里，我喜欢一个大熊，爸爸给我买了，店里又送了一个小熊。”

  她用手指了指床上：“就是那个。”

  让她欣喜无比的熊，感受到满满父爱的熊，竟然只是他在别处展示父爱时的添头！

  明明只是一面之词，王楠莫名就觉得小姑娘说的事情是真的。

  但她心底，总带着一丝期盼，她沙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找到我学校的？”

  小姑娘又怯怯地看了王楠一眼。

  不知为何，虽是第一次见面，她却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她期待了多年的姐姐，不是很喜欢她。

  明明她很喜欢她！

  小姑娘脸垮了下去，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小声嘀咕：“妈妈让我来得啊。”

  “你妈妈又是谁？”

  王楠这会觉得，即使她听到她妈妈是李梅都不惊讶了，这世间之事，太多荒诞无稽不是吗！

  好在也没那么离谱。

  “我妈妈是我妈妈啊！爸爸说，我妈妈跟姐姐的妈妈不是一个妈妈。姐姐，这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她哪里知道为什么？王楠低低地问：“你妈妈让你来做什么？”

  “啊！”

  说到正事，小姑娘总算想起来了，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一个手机，递给王楠：“妈妈说让我把这里的照片给你看。”

  手机没有上锁，手指轻划就打开了。

  王楠打开手机，一张一张翻着里面的照片，整颗心不停地往下落。

  照片并不多，也就百来张，尽管手哆嗦得厉害，似乎不听使唤，还是很快就翻完了。

  照片时间线横跨许多年，展示了一个小女孩成长的过程。照片中，她的爸爸很尽责，并未缺席。最好笑的是，连出生时的照片都有，背景大概是在医院，一个男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给病床上面带微笑的女人看。

  王楠手指顿了顿，视线停留在一张照片上，瞳孔微缩。

  一大一小两个熊，把小女孩夹在中间，她故意做出被熊压扁的样子，笑得无比灿烂。

  那个大熊，目测有一成年人高了。

  难怪她说自己的是小熊！难怪自己的小熊是送的！

  那所有照片中，频繁出现的男人脸，王楠太熟悉了。

  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手机“哐当”滑到地上。

  “啊，我的手机！”小女孩心疼地蹲下身去，一脸紧张：“妈妈要骂我了。”

  王楠痛苦地闭上眼睛，她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事，李梅知不知道？！

  “你妈妈为什么要来找我……”

  反正都离婚了，让她蒙在鼓里不好吗！

  “我妈妈说，让你不要去找爸爸了。”小女孩仰起头看着王楠，努力回想妈妈对自己的交代：“她说，你但凡要点脸，就知道爸爸已经不是你的爸爸，你不该去找他。”

  生怕自己没说清楚，小女孩确认道：“姐姐，你听明白妈妈的话了吗？”

  王楠没有出声。

  “我没有懂。”小女孩嘟囔道：“姐姐为什么不能去找爸爸？姐姐，你是不是也没听懂？你还去找爸爸吗？”

  “找什么找！”王楠的泪，如珠线般涌了出来，她压低了嗓门嘶吼，如一只困在笼子中的猛兽：“我又不是不要脸！”

  “姐姐？”

  透过朦胧的泪眼，王楠一眼瞧见，小女孩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

  她的心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紧紧地蜷缩起来。

  “出去！我不是你姐姐！”

  什么小孩子天真单纯，都是装的吧！

  王楠常常觉得，这世间，有太多人，表面是人，有着一张精美的面皮，让人见之欢喜。却不能靠近，仅仅只是剥开一层细小的缝，所闻所感都让人作呕。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这不是常态，为何总让她遭遇这些，如果这是常态，每天这么虚与委蛇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王楠绘画大抵是有些天赋的，从小到大，各种比赛，大奖小奖拿到手软。她一直以为，这是为她量身打造的路，长大了，她会带着她的画板，走遍山山水水，品味世间百态。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破灭了。

  她惊恐地发现，明明她画的人，透过微笑的脸，她仿佛看到的是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恶鬼。

  她大概是病了。

  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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