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林玺坤道完歉，收起了手机。

  蒋眉儿又坐回了沙发上，问道：“你是不是申请加入了2·13专案组？”

  “旭川和你说的？”林玺坤问道。

  “嗯。”

  “还没有获批。”林玺坤道。

  蒋眉儿注视着他的眼睛：“你爸把你调到刑侦，就是不想让你再接触禁毒工作，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回去？”

  林玺坤敛下了眸子不再看她，神情淡，语气也淡。

  “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仔细考虑过的。”

  沉默从两人之间渐渐向四周的空气扩散。

  蒋眉儿挪到了他身边，用柔软的手抚着他的脸，目光在他精致俊美的五官上流连，随后环住了他的腰，身躯不断向他贴近。

  她感觉到他的呼吸乱了，心跳也乱了。

  “小眉，特情工作很危险，尤其是和毒品相关的。”

  “我知道。”

  蒋眉儿把下巴抵在他肩上，将头埋在他颈间，环在他腰上的手紧了几分，轻声道:“乖，你这样不值……”

  脖颈间温热的气息，让林玺坤心头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抓着。

  他的呼吸重了些许，指尖微曲，抬起了胳膊，想要抱住她，却又有些犹豫，最终只是在她蓬松柔顺的头发上摸了摸。

  “打击违法犯罪是公安人员的职责，你不用想太多。”

  蒋眉儿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其实很怕……五年前有一波毒贩在伯爵交易，没谈拢，动了枪，我敢过去的时候，另一波人已经走了，包间的地上好几个人，头被炸掉了半边，脑浆溅得到处都是，没死，人还在地上爬……之后连着一个月，我一闭上眼，就是那些人在血里的样子……”

  “后面伯爵被责令停业整改了很长时间，那段时间里，我手机上老是收到恐吓短信，不是出车祸就是被人跟踪……直到那个团伙被抓以后才好……”

  蒋眉儿店里的监控就是从那个时候以后全都换了一遍，以后每年都要找技术人士更新系统。

  她想到林玺坤比自己大一岁，问道:“五年前那时候你是不是已经来禁毒支队了？你知不知道那群毒贩后来怎么样了？”

  林玺坤对蒋眉儿说的那个案子印象很深，那是他毕业第一年遇见的第一起恶性毒品犯罪，和队友在山里蹲了快半个月才找到了制毒窝点，最终把那个犯罪团伙的成员全部送上了法庭。

  “已经全部执行了死刑。”他说道。

  蒋眉儿松了口气，“那就好，我真怕那些人从监狱里出来报复我……宁强现在进没进监狱？”

  “没有，目前还在看守所拘留。”

  “那个变态呢？”

  “也在看守所拘留。”

  “怎么全都是看守所，能不能直接给他们塞监狱？”

  “因为还要走程序，只有法院判决以后才会到监狱服刑。”

  蒋眉儿啧了一声，“真麻烦，还不如直接枪毙。”她又问，“宁强和张晓丽到底怎么回事？你昨天还没说。”

  林玺坤道：“张晓丽以前和宁强是工友，后来宁强侵犯了她，张晓丽报警后，她的家人收了宁家的钱，让张晓丽在法庭上改口承认了和宁强是男女朋友关系。”

  “之后张晓丽从栖阳县来到了文嘉区，应聘了伯爵的员工，宁强也一同从栖阳县跟了过来，多次强迫与他张晓丽发生关系。”

  蒋眉儿听得眉头越来越紧。

  “后来张晓丽怀孕，堕胎以后宁强和她断了联系，半年前，宁强在赌场染上了毒瘾，需要大量钱财购买毒品，于是就重新找上了张晓丽，向她索要钱财。”

  蒋眉儿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丽丽的工资每月都会打回家里替她哥还房贷，没有钱提供给宁强。所以她才会找上周富春是不是？”

  “嗯。”林玺坤说道：“张晓丽后来怀孕了，宁强想让她借机向周富春索要大额钱财，但周富春是无精症，于是葛红梅趁机把她赶了出来。”

  蒋眉儿问:“她这边又从伯爵离职了，宁强要不到钱，所以就杀了她？”

  “不是。”

  “怎么不是？”

  “宁强是吸毒后产生幻觉，杀了她。”

  蒋眉儿背后一阵发毛，“怎么会是这样……”

  “很多时候，我们下意识会尝试给犯罪嫌疑人找一个逻辑和情理上都说得通的杀人理由。”

  林玺坤摸了摸她的头，目光一点点锋利了起来。

  “但实践中，很多情况下的罪犯杀人是没有那么多复杂的理由的。”

  蒋眉儿点了点头，心里还是觉得难接受，仅仅是因为吸毒产生幻觉就能把人杀了碎尸。

  “小眉。”林玺坤的语气极为认真，对她说:“毒品相关的特情工作危险性很大，不管有没有你的参与，李盛泽是必须会被调查的，你想知道的真相也都会知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你要考虑好。”

  “我做的每一个决定，也都是仔细考虑过的，而且伯爵不可能三天两头的停业。”

  林玺坤道：“那天回去以后，郭市长已经和政府部门交代过了，除却案件调查需要，不会再出现像黄队长那样的事。”

  “可是今天郑局长让我知道，即便是你们有调查需要，我也能不用停业；他也让我知道，有人来找麻烦，一句寻衅滋事就能把人都带走，我想让拘留几天就拘留几天。”

  “郭市长让人关照我，也只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你爸任期马上就要到了吧？他去别的省、去中央，或者说你不喜欢我了，你觉得郭市长还能关照我多久？”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帮我，也没有人能够一直帮我。”

  蒋眉儿因为情绪波动，脸颊变得有些红，但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谁也劝不动的执拗劲儿。

  “人情关系是不持久的，只有利益，才是实打实的依靠，才是最牢不可破的，所以郑义康能给我的，郭玉成他不会给我。”

  “我愿意当郑义康的枪，为了当年的真相，也是为了我自己。”

  林玺坤看着面前的女人，眸光动了动。

  这一刻的她，和在溢香园时的那个身影彻底地重合了起来。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但他知道，她最相信的，一直都是她自己。

  “你不后悔就好。”林玺坤说道。

  “我不后悔，虽然我害怕……但是我真的很想我爸爸妈妈。”

  说着，蒋眉儿垂下了头，语气变得有些怅然。

  “其实刚才那些话，我知道你不喜欢听，但我们不一样，你是干部子弟，你是人民警察，你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你可以善恶黑白分明。”

  “但我不行，我本来就是吃这口饭的，我只能俗，只能和大家同流合污。”

  林玺坤不能认同她的那些话，但能明白，也能理解她，他柔声说道:

  “小眉，人的欲望野心是会不断膨胀的。违法犯罪，不论什么情况下都是不可取的。”

  蒋眉儿道:“你放心，你给我的刑法我天天看，会判三年以上的罪，还有会没收财产的罪，我都重点记忆了。”

  蒋眉儿明白林玺坤是在为她考虑，以前没分手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当时她只觉得他说教，觉得他严肃。

  但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现在再想来，他很像那条准线，一直在尝试着把她从法律的边缘往路中间拉，以避免她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堕入深渊。

  林玺坤道:“三年以下的……”

  “我也看了！”

  蒋眉儿挽上了林玺坤的胳膊，对他露出了一个笑脸。

  “我可不敢犯罪，我听说监狱要踩缝机、要印考试卷，还要干活，我从小到大都没干过一点儿活，我才不想进去。”

  林玺坤盯着她甜丝丝的笑容，用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

  手感软软滑滑的，带着体温。

  林玺坤忍不住又捏了第二下。

  “不过……”蒋眉儿仰着脸问道：“要是有一天我真的进监狱了，会不会就见不到你了？”

  “可以探视。”

  蒋眉儿：“……”

  她本来只是想煽情一把，结果被直接打回原形。

  无趣的男人。

  “那你会来探监吗？”

  “原则上只有家属和监护人可以探视。”

  蒋眉儿靠近了他，语气暧昧，“那你是想当家属，还是想当监护人呀哥哥？”

  林玺坤把脸别开，神色不自然地说:“我可以申请调到监狱系统。”

  撩不动的男人。

  “林玺坤，你要是想看我踩缝纫机，还是别来了。”

  说完，她感觉手机震动了两下，低头看了看，说道：“高平回我消息了。”

  “回的什么？”

  “给我发了个M团外卖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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