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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遇刺


遥吾山分支颇多,首先入眼的是望不到头的银杏林,最大的千年银杏长在了镇子中间,银杏镇的名头也是因此得来。

  数亩银杏林后,山陡然拔高乱木丛生,这块山林动物最多,也是猎人们最爱来的地方,再往深处没人敢去。

  杂木后便是那响当当,会吃人的归天林,穿过归天林就是一派别的光景,漫山杜娟和抱大的杉树林座落山间,行过五里就来到了虎头山。

  这里的果树各式各样,从春季能吃到冬天,一到春夏季节,绽放出大片大片的花海点缀山涧,虎头山的尽头是万里飞瀑,对面那座峭山没有名字,吾山居就落在山腰。

  晏南修和云裳走在漫山遍野的花海里,他穿了件麻布青衣,腰间挂了个崭新的荷包,绣功太差,实在看不出绣了个什么名堂。

  莫奇跟在后头看得碍眼,不知道这女子有什么好的,连姑娘家最起码的针线活都做不好,还能把少主迷得晕了头。

  晏南修在他面前毫不避讳的对云姑娘好,用意很明白,云裳他动不得。

  莫奇烦躁得很,胡乱的踢了前头的枣树一脚。

  哎哟,玄青子摸着被青枣砸中的头,刻意的叫道。

  莫奇瞥了他一眼,心烦意乱地说了句得罪后,继续对着那棵老树在那左踢右踹,来发泄心中郁气。

  玄青子捡起掉落的几颗青枣,往衣服上随便一擦咬了起来,“挺甜的尝一个。”

  “不吃。”

  “急也没用,”被莫奇拒绝后,玄青子看出了他的心急,好心开导,“你家皇子正在拐皇妃,这知根知底的多好,总比哪家贵族小姐强,万一是个毒妇,遭殃的还不是你。”他说完略为得意,向莫奇挤着眼睛。

  莫奇完全忽略他的话意,在心头惊诧,观先生是绝决不会和他人说少主的身份,怎会……

  一个念头闪过心尖,少主逃走的大半个月后,一天香玉受了内伤,匆匆来到荆州见了师傅,暗子之间若非大事,绝对不会见面,两年多一直想不明的事,这会儿全明白了。

  “你说是吧。”

  玄青子见他蹙着眉头,还以为话起了作用。

  莫奇并不领情,方正英气的脸上,翻出一个白眼,使向了他。

  全天下的人只要少主喜欢,他都甚是开心,必定鞍前马后,只有这娘们不行。

  若是被圣上知道,更不会有如意下场,他得尽快想个法子稳住势态。

  玄青子吃了口闭门羹,就不明白了,郎才女貌哪不好。

  仔细一想,还真是不怎么好,云裳有婚约在身,“得了,你家皇子也是热脸贴上去,自个儿热着,人家云大小姐秋后就会有八抬大轿抬她过门。”

  莫奇听到这话,心情瞬间美得比败了又开的杜娟花还艳,笑眯眯的伸手要了颗青枣,咬下一口道:“这枣真甜,咱们也别老跟着了,山上风景这么美,去别处看看。”

  莫奇嘴里含着枣,鼓起来的脸上,笑意藏都藏不住。

  难怪晏南修同他说,最晚重阳就跟他走,反正他们俩不会成,随他们去了,自家主子又不会吃亏。

  自从晏南修生辰那晚,两人心照不宣的把事情说开后,他再也没有过出格的行为,说话也不再含词。

  云裳出生在江湖,看得比寻常女子开,就也没往心里去。

  这几年如果不是被他日夜照料,病不会好得这么快,虽然不是自家弟弟,也是她认识还活着的人,陪在身边最长久的一个,他们之间的感情云裳尤为珍惜。

  晏南修虽不会像之前那样没脑子,把人吓到都快不理他了,也不想错过两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时机。

  总想拐弯抹角地说点啥。

  “云姐姐走后,会想念山上的日子吗?”

  云裳目光早已被一只灰色的兔子吸引住,根本没听到晏南修在说什么。

  她看着那毛乎乎的小东西,摆着脑袋悉悉索索在啃草芽非常可爱,不由自主的提起了裙摆,追了出去。

  晏南修……自己宠出来的。

  云裳一身素衣闻风而动,跑在凹凸不平的山地里,姿势很奇怪。

  看得晏南修憋着胸口发闷笑,眼瞧那只灰兔就要跑得不见,他跃了出去。

  他功力已大有长进,须臾间就把小家伙捉住了,正捏住了短毛脖子,就听到身后发出了倒地的声音。

  晏南修慌了神,手上的兔子竖起耳朵,敏锐的感觉到,捉它的那只爪子松了力道。

  它身子用力一拱挣脱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那团灰色像箭一般冲进深草丛中逃掉了。

  晏南修完全顾不得这只小东西了,快步跑到云裳身边,“让我看看,伤了没。”

  云裳的注意力还在那只灰兔身上,望着逃走的草丛,从鼻腔哼哼唧唧地发出了遗憾,“好可惜,真是个敏捷的小家伙。”

  晏南修听得哭笑不得,摔得手都破了,还惦记着呢?

  他拿起红肿的手轻轻吹了几下,“你想养,差我去捉,你自己的功夫还不知道?干不了这事。”

  云裳听出了他话里的奚落,收回目光,撇着嘴道:“不用了,我只是一时兴起,它能跑掉,说明本就不该属于我。”

  晏南修心想口是心非。

  什么事都喜欢口是心非,看你能装到几时?

  被扶起后,云裳发觉脚一着地就痛。

  她踮着脚尖,又痛得哼哼唧唧:“我腿好像伤了。”

  晏南修听闻弯腰蹲下,把她腿上的锦袜拉了下去,一条笔直的玉腿,勾得他呼吸错乱,只能压下心思,一寸寸往下按。

  手指按到脚踝处时,她痛得缩了一下脚,感觉被按那处又酸又胀,火辣感瞬间蔓延开来。

  看来是真的走不动道了。

  晏南修看到她红扑扑的脸扭成一团,就着草地转了个身,指着背说:“上来。”

  云裳的脸瞬间僵硬,还好晏南修背对着她见不着,她生怕被发现窘态,立即趴了上去。

  两具身体严丝合缝贴在一起,虽然隔着布料,可是男女有别,这不经脑子的一趴,趴得着实尴尬,事已难转也只能将就。

  好在山里景色够美,她转着眼珠子到处看,很快归于平静,晏南修的背宽厚结实,像一块自由宽广的土地,趴在上面有一种安心畅快的感觉。

  凉风习习,缓缓吹来,,云裳看到好山好景,想起两人都没多少日子就要离开,心里生出了一丝不舍。

  她张了张嘴,还是问出了她不想面对的问题:“南修,你何时走。”

  声音轻缓的在晏南修的耳边响起,距离这般近,弄得他呼吸一滞。

  他很不自然地回道:“你走后。”

  云裳奥了一声又不说话了,下巴自然的放在他的肩头,发出微微的呼吸声。

  晏南修耳边一直能感受到她吐出的气息,带着醉人的香味,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被心爱之人不经意的挑弄尤为要命,血液都快冲破皮肤了。

  他强迫自己镇定,试图弄出点声响,来转移注意力,“你喜欢小兔子?”

  “以前养过,可乖了,和野兔大有不同。”

  “你觉得我像什么?”

  “你?”云裳想了想说:“像小狗,不对…像大狗,不是寻常的那种。”

  “哪种?”

  “刚见你时吧,小小的一只,感觉也不亲近,养养就成了庞然大物,放在身边还极安心。”

  “那就一直养着,我会永远忠诚。”

  云裳说着就揪了他耳朵一把,“你还真把自己当狗了啊,真是的。”

  晏南修:……

  这两年连掐带摸,占了他不少便宜,真要抛下他下山,就不信她舍得。

  乌云遮天蔽日,夏雨倒灌,走了一茬又来一茬,吾山居的涯石被打得啪啪直响,雨水绽在地上开出无数小花,最后顺着石沟落入了万丈深谷。

  虎头山那头亦然浑成一片青白,强大的水汽把破桥晕在里头消失不见。

  玄青子像只泼猴一样,蹲在前廊,大口大口地咬着李子,咂吧咂吧的声音听在耳里实属难受,一旁的莫奇没空搭理,他站立不安,眼睛一刻也未离开对面的虎头山。

  两人相处一月有余,平时都呆在一起最是熟络,少不了斗嘴置气,吵吵闹闹也解了不少闷。

  看着莫奇这副焦心模样,玄青子瞥了他几眼,饶有兴志地道:“这好山好水的,还有美男作陪,你就不能安静点。”

  莫奇没好气地回:“我又不作声。”

  玄青子闲得无趣,哪会放过逗他的时机,“你是属虱子的吧。”

  莫奇明显不解,拢起眼睛直发愣,明知他都快急疯了,谁还有闲情和他瞎扯淡。

  “总要动弹才能舒服。”

  莫奇听完脸黑了一半,拖了把木椅定身坐下,“你是属蛤蟆的,叫个不停  。”

  “你说对了,我是蛤蟆,你是天鹅吗?”

  玄青子嘴贫不断,莫奇心急如麻,也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再理他。

  山色氤氲把吾山居趁成了仙境,只露出了屋顶一方青色,眼见天色越来越暗,晏南修和云裳去了镇上三个时辰还未回来,莫奇心中越来越慌张,来遥吾山上一个多月,他们从来没走过这么久。

  少主已是皇子,关乎着赤国的安危,万事都不敢掉以轻心,今天就不该听他阻挡。

  半个时辰前。

  晏南修同云裳回来的路上,刚穿过归天林便发觉不对了。

  先前还以为是动物在跑,混着雨水也听得不真实,有归天林这道屏障,杜娟花山极少有动物,尽管对方已经很隐蔽了,可那规律的轻微响声,绝对不是动物弄出来的。

  云裳抬头看向晏南修,他身子湿了小半,左脸还淌了些雨水,油伞再大也挡不住这瓢泼大雨,云裳除了被树枝沾湿了一点,完全没淋着。

  她浑然不知危险,“南修,你也挡着点,都淋湿了。”

  南修脸色不美,听云裳唤他,哦了一声把油伞稍稍往自己那边靠了些,心里在默数,一个两个……一共有七人。

  举目望了眼地势,这是块洼地,在这里动手,对方人多势众怕云裳有个闪失,敌人似乎也感知被发觉了,紧跟着加快了脚程。

  倏然间晏南修扔掉油伞,抱起云裳往前面的一片杉树林跃去。

  “听我说。”晏南修打断了想开口问话的人,“有人跟着我们,对方人数不少,等下我把你放在杉树上不管怎样,我没寻你,你万万不可出声。”

  还好这块林子他熟,很快就把云裳安顿在几棵交错的老树上,临走前扯下了身上的黑袍盖住了云裳的头。

  人已经逼近二里地了。

  晏南修想尽量离这远一点,朝旁边跃了数丈。

  云裳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晏南修抱着卧上了树梢,她吓得死死攥着手心,大气也不敢出,还没等心绪平稳,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兵刃相见的打斗声。

  只见一独眼瞎子手持一个长爪,飞出抓向晏南修。

  晏南修眼见独眼这般利落,他伏地一卧,就听见后面千年老树应声倒地的声音。

  好猛的力道,看来这伙人是奔着他性命来的,难不成要不死不休?

  晏南修滚了两圈,起身大喝一句:“都出来吧。”

  六个黑色身影几面包夹,从暗处都跳了出来,他们长相怪异,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看来是想杀他之人有意为之。

  暴雨把几人身上都浇透了,衣衫紧贴肌肤更是能看出每个人的体格,一个虎背熊腰面色绯红的男子手扛一把利斧,站在正前方对他虎视眈眈。

  还有一对双剑,体态差异非常之大,一人个极高极瘦,一人体矮圆短,手上的剑都快有他人长了,他们淡定的站在一起。

  侧边是一把拿着长刀的黑脸道士,身边站了两名女子,一位似被火烧过面目全非,还有一个身材苗条的紫衣女子,右侧便是刚才出手的独眼瞎子。

  一共七人,人人都想取他首级。

  晏南修冷笑,“在下与你们并无过节,为何要如此劳师动众,取我性命。”

  火烧女吐出极其嘶哑的声音:“为财。”

  晏南修只是想看清楚人在什么方位,这群人也算干脆,都从暗处出来了,看来对取自己性命有十足把握,也只能硬刚了。

  晏南修也没再废话,“一起上吧。”

  话音刚落七道身影同时扑向他,他暗暗引气,把全身真气集到至阳,再反退回筋脉,内力瞬间增加数倍,身上隐隐透出一层赤色,这样做极易走火入魔,但此时已管不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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