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英今年五十多岁了，但是拿唇红齿白、风韵犹存来形容她，人们只会觉得贴切。

  每天早上，她都会用古代供御前的茉莉花油保养头发，两个女佣用牛奶伺候沐浴，玉石滚脸，头发梳的一丝不乱，出门的旗袍更是一个褶都不能有。

  戒指，项链，发饰，板板整整，齐齐整整，出门就是司机仆妇四五个人跟着。

  自己吃饭的话哪顿饭也是四冷四热四个汤，她家的下午茶点也都是宫廷老味儿。

  这些还只是她生活细节的一小部分。

  这么讲究的人家现在可不多见了。

  付代时算有钱了，也无非是多请几个佣人，吃饭穿衣贵一点、讲究一点，周怀英打心里是瞧不起这些暴发户的。

  她家可是老钱，是贵族，是皇室后裔。

  周怀英父亲这边毫不起眼，关键是娘家。

  周怀英的外祖母论起来叫“格格”，好像还被封过公主，只是那都是到了伪政权时期了。

  大时代的钢铁洪流不会放过每一个人，战争来了，她家里也不可避免的开始逃难的生涯。

  只是有钱的逃难和没钱的逃难不可同日而语。

  祖上有头脑，在香港，澳门，新加坡等地都开了商贸行做生意，因为抗战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没少捐钱捐物，算是爱国商人，十年动乱时期全家又在香港，没有受到冲击，一家人竟是越来越红火有钱。

  周家虽然生意涉及很广泛，最为人所知的就是周家的珠宝生意和股东拍卖行。

  明思存常说，她的这些牌友里，周怀英才是大家做派。

  周怀英平时很讲究身份，虽然是和明思存经常打牌，关系也很融洽，在她心里，明思存祖上是给自己祖上做官的，没准还是包衣奴才呢。

  所以，当今天门房过来通禀说是来了一位王太太的时候，明思存再没想到是周怀英来了。

  “哎呀，王太太来了！这位是大小姐吧？长得可真俊呢，瞧这个头这身段，哎呀呀，真是个出挑的孩子！”

  周怀英笑道，“她就是曼殊，我和你说过的，和你家老三本科是一所大学的。”

  王曼殊微微颔首，“伯母好！我是王曼殊。”

  “好，好，这孩子真好，我一见就爱！快进屋来！”

  让到大厅落座，周怀英打量了一下，“付董事长不在家？”

  “本来今天是不出门的，刚才还在这儿和孙女儿玩了一会儿。这不，一个电话又没影了！说是老友聚会，估计中午又不能回来吃了。”

  “嗨，男人嘛，总是要打拼的，不管什么年纪，总是在家待不住。曼殊她爸，在联合国一待就是半年多，每次回来待不过四五天。我自己在家拉扯孩子多难那！”

  明思存心想，门外休息厅里还有她的两个丫头呢，家里佣人比起付家只多不少，就是养十个孩子也用不着她动动手，哪里艰难了？

  嘴上说，“可不是吗？咱们这些人里，谁不夸你能干？又懂得教育孩子。这个可不是有钱没钱的事，这是一个人的文化底蕴。”

  周怀英笑道，“你可别夸我了，要论起来，你才是书香门第出身呢。曼殊，你付伯母家可是在近代史上有一笔的！”

  王曼殊似乎很懂得和明思存这样的太太们打交道，“我知道，您在家不是常夸付伯母的吗？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我要是大了能有付伯母这种气质就好了！”

  明思存听了更是合不拢嘴，忙安排人去厨房通传，准备午饭宴请曼殊母女。

  “今天我来可不是来蹭饭的，上次你和我弟弟说是要挑首饰，不得空过去，我说我正好要过来，带了些样子来你看。”

  明思存一听，脸上更是有了光辉，周怀英曾几何时亲自上门来陪人挑选。

  “哎呀，我的好妹妹，这可是我的运气来了。你眼光才好呢！”

  周怀英招呼一声，跟着来的金店工作人员打开带的四个大盒子，每一个盒子打开，又是分了四五层，明思存知道这是专为到人家里看样子准备的。

  “这批新样子真不错，怪道金店这么多，都比不过你家。”

  明思存按着付嘉仪的年纪气质选了一对金手镯，一个钻石胸针，外加一串珍珠项链。

  “你们回去吧，和舅老爷说我中午在付家吃饭。”伙计们答应着去了。

  付君林早上就吃了一点三明治。

  今天没出门，在后院打了一上午篮球，早就饿了，跑回客厅想着洗洗澡再下来吃饭，猛然间看到王曼殊站在自家客厅，正在欣赏装饰的古董和画作。

  “王曼殊？你怎么来了？”

  明思存看付君林来了，忙招呼道，“君林，快来见过你王伯母！”

  付君林穿着篮球背心大短裤，一身的汗，不好意思地和周怀英打招呼，“真对不住，王伯母，我一直打球来着，没看到您过来。”

  周怀英仔细打量着付君林，连连点头，“好孩子，累了吧，快洗洗去吧！咱们这常来常往的，没那么些礼数，”

  付君林冲王曼殊点点头，这次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去了。

  再下来就是洗过澡清清爽爽的富家公子的模样。

  周怀英看着他，白衬衣休闲裤，一头短发干净利索，既没有染发也没有烫发，身上没有纹身，耳朵上没有耳钉，是个好男孩的样子。

  付君林看到王曼殊还在饶有兴趣的看客厅陈设，“看得懂收藏吗？那太厉害了，这一些我都看不出真假的。”

  “其实不难，如果你从小看到大，自己就会看得出哪里有问题。”

  “是吗？那你是从小学咯？”

  王曼殊笑道，“谈不到学，就是跟着舅舅他们玩，听他们谈论，架不住时间久了，多少懂一点，离精通还远着呢。”

  “那你看看我们家里这一些是真是假？”

  王曼殊摇摇头，“你家里这些都是过明路的，传承有序，有一些还是拍卖来的，哪里会有假。”

  “那这么多字画，藏品，你最喜欢哪个？”

  王曼殊没有犹豫，直接指了墙上一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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