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周游不该“哦”的，话一出口，他便后悔，十分后悔。

  他本想“咦？”，但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般“哦”了一声。

  “救我......”

  “哦。”

  好像也没什么错。

  但此情此景，却是大错特错。

  他原本是惊疑，眼前这女子散发出的气息正好与渡劫的狐妖一模一样。

  最后一道天雷没有落下来，竟然也化形成功了？

  这是一疑。

  他记得天劫之地，周围大妖环伺，这狐妖能逃出来？

  这是二疑。

  不偏不倚，她竟然能正好找到这偏僻的小店？

  这是三疑。

  正所谓一唱三叹，那自己一哦三疑，很合理吧？

  更重要的是，那一声“哦”里，并没有救她的意思。

  逆天行事，一次便够了。

  但那三只妖怪不知，入耳听来，就是救她的意思。

  周游叹了口气，瞬间没了心情。

  牛哥、鸟哥、老鼠哥，你们听我解释......

  可他从来没有和妖怪解释的习惯。

  况且——

  “我说怎么往这边跑，原来是有帮手。”黄牛精说道。

  “嘿，正好，双喜临门。”鹦鹉怪笑道

  “不对，是三羊开泰。”老鼠妖眼神示意晕倒在地的小二。

  三个妖怪，三坨食物，正好，免得还要争胳膊抢腿儿，伤了和气。

  不过，还有一个难题：到底由谁享用渡劫成功，肉嫩多汁的狐妖呢？

  三妖六眼，极度嫌弃地撇了撇周游和小二。

  周游一愣，饶是修行十余载，也免不了暗自嘀咕：

  靠......

  他无奈地闭上眼：一群不识货的东西。

  他本不想再忤逆天道，救下这只狐妖。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有些生气，一旦人生起起来，便是不管不顾的——可他自然与常人不同，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既然他出手救了这只小狐狸，那边沾染上了这段因果，必须踏入其中，方得解脱。

  这个台阶好下吧，天道？

  周游望了望窗外，雨停了，一时惊觉：雨是什么时候停的呢？

  是她闯入门的时候么？

  他便朝狐妖招了招手：“过来。”

  狐妖朝最后的希望跑过去。

  “哟，英雄救美。”老鼠妖揶揄。

  “老子最爱吃的就是英雄！”黄牛精发出呼哧呼哧的鼻息。

  鹦鹉怪呵呵笑了几声，仿佛石头相击似的：“牛哥何曾吃过这等干瘦的英雄呢？”

  “今日便试试看！”黄牛精跃跃欲试，“咱们亲兄弟，先说好，狐妖可得分均匀了！”

  “那是自然。”老鼠妖道，“让牛哥吃上第一口，兄弟们也没有异议。”

  “正是，正是。”鹦鹉怪唱和，“剩下那两个，就当作开胃菜罢了。”

  三妖商议得热火朝天，全然不把眼前这两个到嘴的肥肉放在眼里。黔灵山内，这哥仨儿也算得上一方人物，除了那位大人，其他妖怪根本不正眼瞧上一瞧。

  那些所谓的捉妖修士，更是视如敝屣。

  在他们眼里，周游便是那个敝屣，一只破鞋。

  破鞋也有烦恼，周游的烦恼更是大的不得了。

  狐妖就这么跑过来，一丝不挂地跑过来。对狐狸来说，衣服是不需要的，但此刻化作人形，衣服便是必要的。

  周游心神清静，但仅一瞥，也算是明了为何世人皆道：狐媚。

  窗外青叶带露，屋里却空气咸腻。

  他站起身来，脱下青衫，披到狐妖身上。

  狐妖惊奇地感受着触感，粗糙，不如毛皮舒服，但却很温暖，正正好好的热度，她敏锐的嗅觉更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

  安心的味道。

  她喃喃道：原来这就是衣服啊......

  “说什么呢？”

  “啊？”

  “啊什么啊呀，第几世了？”

  “啊？”

  周游皱皱眉头，这蠢妖怪啊些什么呢？

  看上去真不太聪明。

  他鬼使神差地把手放到狐妖的额头，仿佛这样便能探清她脑子到底想些什么。

  狐妖被这动作吓到，本能地瑟缩。

  “躲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吃了我？狐妖脑子嗡嗡作响，一时动弹不得。

  周游的手掌感受到温度，不热，甚至可以说是冰凉，脑子......似乎没问题，或许，就是单纯不大好用。

  “坐吧。”周游挪开凳子。

  “啊？”

  还啊呢，他叹口气，这因果——他怕是躺了趟浑水。

  这时，三只妖怪总算是商量好了，黄牛精摩拳擦掌，“我要她的头！”

  看起来商议的结果便是谁出力最多谁便能优先挑选。

  要她的头？周游微不可察地摇摇头，牛哥，这不是个好选择啊。

  “要不，你们还是回了吧？”周游劝道。

  黄牛精却已经冲了上来，震天动地，整个屋子都簌簌作响。

  狐妖瑟缩到周游身后。

  君子动口，从来都没办法解决问题。

  得动手。

  周游拿起方才用过的一根筷子，随手掷了出去。

  虚影闪过，筷子牢牢插进了那边远处的山壁之中，只留下一垛尾端，嘀嗒...嘀嗒......一滴又一滴，鲜血从尾端缓缓落下。

  不论妖怪、普通人、还是修者，血啊，都是红色的。

  这一边，三只妖怪已经倒在地上，死了。

  雨过天晴，再探出云头的，已是昏黄夕阳，将地上三具尸体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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