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般。”他的嗓音很淡，低着头，专注的剥着他头上的绷带，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脸颊上投下一片绿色的影子，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江词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这个时代，只有穷人才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只有有钱人，才会如此的虚伪，他们总是把自己的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把钱当成了垃圾。

  “你……”

  “好啦，少来这套，你要是觉得这里不错，那就送给你好了。”萧径一边说，一边把那人脑袋上的绷带全部解开。

  伤口上的血已经流了出来，与绷带紧密的贴在了一起，就算是处理的很仔细，但还是会感觉到疼痛，萧径可不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小护士。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忍住的原因。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有点痛，你坚持一下。”

  男子浑身一震，下意识的望向萧径，这还是他熟悉的萧径吗？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这样的一面。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没有给过他什么好脸色，这一次，他似乎真的很认真。

  万千种可能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按照自己的性格行事，江词并没有拒绝男子的柔情，有一个温柔的爱人总是好的，而且他也很清楚，这只是一场游戏，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陷入其中。

  即便是陷入了泥潭，他也没有办法自拔，因为，他的生命里，从来都没有过爱情。

  闻言，男子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萧径一怔，双手猛的一扯，将之扯断。

  “嘶……”那人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你的伤还好吗？”江词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伤口已经裂开了，那是在医院里用麻醉剂缝合的，如果再做一遍的话，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有萧径着，江词就不想再做一次手术了。

  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很多年前，他就见过一个人做这种事情。

  当时，他可是亲眼看到了自己的战友和下属是如何被折磨的，他们在给自己包扎的过程中，绝对不会使用麻醉剂，因为这种麻醉剂会让他们在疗伤的过程中，变得更加的虚弱。

  像他们这样经常出生入死，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人，是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放松，稍有差池，就有可能丧命。

  “没事，就是流了点血，没有撕裂。”

  似乎是知道江词在担忧什么，男子简单的说了一句。

  “哦。”

  那人的脑袋上有一道手指宽的口子，大概有一根手指那么长，不知道有多深，但是经过了好几次的缝合，看起来并不好看，甚至连他身上的毛发都被割掉了。

  “真丑。”男子一边擦拭着手上的鲜血，一边说道。

  江词顿了一下：“对于一个大老爷们来说，身上的伤疤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再说了，我现在的头发已经遮住了，以后也不会再长头发了。”

  “……”萧径不吭声，只是不停地擦着手上的血，温柔得有些渗人。

  那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扯了扯萧径的胸口：“我没问题，江晴也是无心之失，你就别问了。”

  这倒不是说他高估了萧径对自己的看法，他只是太了解萧径了，他会让任何人都有充分的自由，但绝不会让任何人质疑他的权威。

  换句话说，这是一种近乎于保护自己的固执，他只允许自己拥有，却不允许别人拥有。

  “……”萧径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用绷带帮他包扎起来。

  江词愣了愣，道：“都是我咎由自取，你别生她的气，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来跟我说一声。”

  “这间屋子，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了。”

  “啊。”恩客心情好，就送人一份大礼？

  “你不是很喜欢这里吗？”

  “哦。”他也不想强人所难，既然人家愿意送，那就收下吧，毕竟萧径的意思，他是绝对不能拒绝的。

  “阿词。”那人伸出一只手，捏着他的下颚，让他和自己对视。

  “……”江词顿了一下，看着他那严肃的眼神，她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了一下。

  “当年……”他喃喃自语。

  “这么晚了，快洗澡休息。”他笑眯眯的抬眼看向萧径，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想说的抗拒。

  “你就这么算了？”萧径低下头，将自己的头靠在了他的头上，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大脑，看穿他的一切。

  “已经结束了，很晚了。”

  萧径微微一笑，忽然松开手，走向卫生间。

  望着那男子离开的身影，江词呆呆的站在了窗前，外面的灯光像是千万只萤火虫一样，忽明忽暗。

  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山村里的可怜孩子，因为命运的安排，他的一生都被困在了这个世界上，一开始的时候，他很紧张，很紧张，但因为阅历不足，他终究抵挡不住诱惑，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他。

  爱情小说中都有这样一句话，那就是，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即使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他，也要尽力的去理解他，找到他的共同语言，构建一段爱情。

  当时的他，如同一只飞蛾，明知他如火炬，却依旧努力的想要融入进去，去了解他的人生。

  当时的自己，真的不知道该说自己蠢，还是单纯。

  如今想来，或许那个时候的她，真的很天真，有了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不顾一切地去追逐，而不是自己能不能适应，能不能接受。

  萧径在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后，也没有对他隐瞒什么，所以当年的他，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

  那段时间，他看遍了太多辉煌之后的黑暗，也是那几年，他才发现，萧径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商人，什么走私，什么军火，什么洗钱……

  越是观察，他就越是震惊。

  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习惯，他渐渐了解了萧径的人生，也知道自己永远也赶不上萧径的步伐，毕竟，他还没有足够的心狠手辣，没有足够的力量，没有足够的眼光。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尝试着让自己习惯的世界，在一夜之间崩塌。

  他最喜欢的人，他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恐惧和厌恶，拼命的想要融入到他的生活里，可是到了最后，他却发现，他对他的厌恶，就如同他第一次见到他一般，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场灾难就已经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舍不得。

  但他所获得的，却是彻底的摧毁，抛弃他，并不是把他当成一堆废物，而是把他当成了一份被丢弃的秘密档案，就算他不想要，他也一定会将这份档案彻底销毁。

  每一天晚上，他都会从噩梦中醒来，满脸都是汗水，为自己还活着而高兴，为自己还活着而感到高兴。

  “愣着干什么？”等萧径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披着浴巾，满头湿漉漉的，整个人都还在发愣。

  “过来。”

  江词微怔，然后转身走向了萧径，她从萧径的手里拿起了一条浴巾，正准备帮客人把脸上的水渍擦干净，可是，一个熟悉的画面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让他不得不收回了自己的手。

  “……”萧径看见他这个样子，又将浴巾拿在手里，笑眯眯的将浴巾递过去：“把我的头上的水弄干。”

  “我。”

  当年，他曾经试图这么干，但被对方断然回绝，脑袋是人体最薄弱的部位，容不得半点损伤。

  萧径是个很谨慎的人，虽然江词手弱，但是他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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