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骨煲仔饭好吃不？”

  许柔坐在桌子对面问朱以伦。

  他抬头看了看许柔，嘴里塞满了东西，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好吃。然后他用小手拿着调羹继续吃饭。许柔看了也不觉得奇怪。

  等他把碗吃得干干净净，他就站起来，端着碗走到洗碗机那儿，把盘子放了进去。“我要早点休息啦，困死了。”小科学家宣布道。

  吴愁看着孩子这么懂事，摇了摇头。

  许柔站起来问：“你还需要什么吗？喝点水，还是要我送你回房间？”

  但他拒绝了，从沙发上拿起毯子，就走向他的卧室。

  许柔看着朱以伦上楼去了，然后坐下来。她发现吴愁在最后一个小时里跟她说话都没超过十句，一直保持着距离。许柔不禁开始比较他今晚的行为和这周他们在电话里说话的方式。许柔心里有点希望我们现在是在打电话，而不是这样默默地坐在沙发上。

  “我要去上个洗手间。”他宣布道，然后一边在电视上换台，一边往卫生间走。

  过了一会儿，仲丽丽和朱世泽从前门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另一对夫妇。一个穿着金黄色短裙的高个子女人在地板上走来走去。许柔看了一眼她鞋跟很高的“恨天高”，倒觉得自己的脚踝开始疼了。那女人给了许柔一个微笑，还挥了挥手，然后就跟着仲丽丽穿过门厅，进入客厅。吴愁也出现在走廊里，但他就默默地进了房间，什么也没说。

  “莎莎，这是许柔和吴愁。”仲丽丽热情地介绍道。

  “嘿，见到你挺开心的！”许柔笑着说，不过心里有点嫌弃，为啥许柔没穿件更漂亮的睡衣呢？

  “我也是。”莎莎回答，但她的眼睛直接瞄向了吴愁。吴愁回头看了她一眼，但没跟她打招呼，也没完全走进客厅来。

  “莎莎是朱先生这个商业伙伴的朋友。”仲丽丽跟他们说。

  唉，其实她是跟许柔说的，因为吴愁根本没有往她那边多看一眼。

  “这位是苏健涛先生，他和朱先生做生意。”

  那个一直跟朱世泽开玩笑、笑得挺欢的男人从莎莎身后绕了一圈过来。当许柔终于看到他时，简直惊呆了，这不是吴志坚在大学时的朋友吗？就是苏欣然她爸啊！

  “苏健涛…”许柔重复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吴愁一眼，想把他注意力拉到我们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上。

  趁这个机会，仲丽丽在苏健涛和许柔之间来回看了几眼，“你们俩以前见过？”

  “嗯，就一次。”许柔回答。

  苏健涛那双黑眼睛挺吓人的，他一来就感觉整个房间都成了他的地盘。吴愁对他很冷漠，但在许柔提醒后，吴愁稍微好点了。

  “对，你是吴愁的…朋友。”苏健涛笑着说，把最后一句话说得有点怪怪的。

  “她是…”吴愁终于加进来，在客厅坐了下来。

  许柔看着莎莎的眼睛一直跟着吴愁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调整了一下连衣裙的金色肩带，舔了舔嘴唇。要是能料到会有这两个人来，许柔绝对不会穿着这种睡衣裤丢人现眼。吴愁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从上到下，好像在看她身材似的。

  然后吴愁的注意力又转向了苏健涛，“她可不仅仅是个朋友。”吴愁说完，苏健涛就伸出手来跟他快速而笨拙地握了握手。

  “我明白了。”男人笑了笑，“嗯，不管怎样，她都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子。”

  “她确实是可爱。”吴愁小声嘀咕。许柔能感觉到他对苏健涛在这挺不爽的。

  仲丽丽这个完美女主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周到，她走到吧台前，开始给我们倒水泡茶。她很有礼貌地问大家想喝点什么，而许柔则尽量不去看莎莎，因为她正在第二次向吴愁介绍自己。吴愁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当他在我们中间留了一大片空位时，许柔心里一阵失望。为啥突然觉得自己这么黏人呢？是因为莎莎太美了吗？还是因为吴愁的眼睛一直顺着她的身体往下看？还是他今晚本来就很奇怪？

  “咋样啦？”许柔想打破这尴尬、紧张还有让人痛苦的嫉妒气氛。

  “她啊，一直忙着大学的事呢。”他淡定地回答。

  仲丽丽递给他一杯棕色的酒，他几口就喝掉了一大半。

  他朝朱世泽挑了挑眉，“喝点红酒？”

  “只上最好的！”朱世泽笑着回答。

  “你啥时候给苏欣然打个电话啊？她常提到你呢。”苏健涛的眼神瞟向吴愁。

  “我觉得，我也没什么值得她常提到。”吴愁反驳说。吴愁其实并不太关心苏欣然，他特别想保护许柔不受苏欣然父亲的伤害。

  “呵呵，她这人爱念旧。”苏健涛露出个得意的笑，许柔往沙发垫子上一靠。这整个对话真是让人别扭。苏健涛看着挺有魅力的，也挺有钱，但许柔总觉得他眼睛里有股子黑暗，笑容里藏着坏心思。

  话说回来，他为啥跟莎莎在一起啊？他都结婚了，看莎莎穿短裙对他笑的样子，他们肯定不是普通“朋友”。

  “欣然可是我们的常客！”仲丽丽插话说，“这世界真小。”吴愁翻了个白眼，尽量装出不感兴趣的样子，但许柔知道他心里其实很生气。

  “是啊，没错。”苏健涛对吴愁笑了笑。他的云南口音比吴愁和朱世泽的都重，听起来有点别扭。

  “许柔，你上楼去。”吴愁悄悄告诉许柔。苏健涛和仲丽丽都看着他，显然听到了他的话。

  现在的情况比刚才还尴尬。大家都听到吴愁让许柔上楼，许柔可不想被强迫。但许柔了解吴愁，知道他要是得逞不了，肯定会背着许柔上楼。

  “我觉得她应该留下来喝点酒，喝点红酒对美容有好处。这酒很淳，特别棒。”仲丽丽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走到小吧台前，“哪瓶呢？”她笑着，显然是在挑衅吴愁。

  吴愁瞪着她，嘴唇抿成一条细细的线。许柔都想笑仲丽丽挑衅吴愁的样子了，或者干脆离开这个房间——最好是两者都有——但苏健涛一直在好奇地盯着我们看，许柔只好留在原地。

  “那我喝一杯吧。”许柔说。

  仲丽丽点点头，倒了杯红色的液体给许柔。

  吴愁和许柔之间的气氛好像一下子紧张起来，许柔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热气。许柔喝了口清凉的酒，苏健涛终于把目光从许柔身上移开了。

  自从他们俩接吻后，他整个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让许柔特别担心。许柔本来以为他会特别开心，特别激动，还想跟他更进一步呢，就像平时他那样，跟许柔一样。

  “你们俩是不是住这儿啊，在杭州？”莎莎问吴愁。

  许柔又喝了口酒，最近她喝得有点多啊。

  “嗯。”吴愁回答的时候都没看许柔一眼。

  “那你们呢，你和苏先生一起住在哪儿啊？”吴愁问莎莎。

  “也是在杭州啊。”

  换做平时，许柔早就骂吴愁不懂礼貌了，但这次许柔还挺高兴的。莎莎皱着眉，靠在苏健涛身上。吴愁看了看许柔，然后轻轻地把她带到另一边去。

  “苏先生不是有家室了吗？”吴愁压低声音对许柔说，但其他人似乎都可以听到。

  仲丽丽就向朱世泽使了个眼色，想把话题转到开心点的事儿上去。“那个，音乐茶楼开业挺好的，谁能想到会有这么高的人气啊？”

  “对啊，那个乐队也不错，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了，最后那个……”苏健涛开始说起来。

  “好像叫什么静听天籁的……”仲丽丽提示道。

  “对，就是这个。”朱世泽笑了笑，仲丽丽就紧贴着坐到他旁边。

  “不管他们叫什么，反正我们得让他们下周末再过来。”苏健涛说。

  他们才聊了没几分钟，吴愁就转身往走廊那边走了……

  “他平时挺有礼貌的啊。”仲丽丽跟莎莎说。

  “拉倒吧，他就这样。但我们也没别的办法啊。”朱世泽笑了起来，屋里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个，我……”许柔刚想说什么。

  “行了，你也可以跟着吴愁走的。”仲丽丽善解人意地微笑着挥了挥手，许柔就给客人打了个招呼，走了。许柔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吴愁已经在客房里了，门都关上了。许柔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然后就拧开门把手，进去了。许柔一进去，就看见吴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许柔问他。

  “没事。”

  “你确定吗？你从刚才开始就不太对啊——”

  “我真的没事。”

  许柔有点生气了。她坐在床边，用手掌摩挲着牛仔裤的膝盖。

  这件牛仔裤是在520的衣柜里拿出来的，许柔一眼就能看出，是陈艳荷元旦的时候给他买的。

  “你怎么了？好好跟我说行吗？”许柔小声地问，生怕声音传到客厅里去。

  “我不喜欢苏健涛这个人。”吴愁大声嚷嚷，他根本不在乎苏健涛是否听到。

  许柔笑着小声嘀咕：“不是每个人都讨人喜欢。”

  “他不应该说对你不尊重的话。”吴愁喘着气说。

  “他其实对我还好。我觉得他就是那种性格。”许柔耸耸肩，但这个动作似乎并没有让吴愁消气。

  “唉，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挤得满满的，真是烦人。”吴愁用手拨了拨额头上的头发，拿起枕头躺了回去。

  “嗯。”许柔点头同意。她真心希望苏健涛和他的情人能早点走人。“我特烦他骗他老婆。张艳妮看起来挺好的。”

  “我才不关心他的出不出轨呢，真的。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吴愁说。

  对于吴愁这么轻易就接受苏健涛背叛的行为，许柔感到有些意外。

  “你一点也不为张艳妮感到难过吗？哪怕一点点？我敢肯定她对莎莎劈腿的事一无所知。”

  吴愁在空中挥挥手，然后把胳膊枕在脑后。“我觉得张可姨应该知道，苏健涛是个怎样的人，她不可能不清楚。”

  许柔脑海里浮现出苏健涛的妻子坐在山上的豪宅里，穿着昂贵的连衣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着她那出轨的丈夫回家的画面。这让许柔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虽然许柔几乎不认识苏健涛的妻子，但许柔还是希望她能找到点幸福，哪怕这幸福并不完美。

  “不管怎么说，出轨就是不对。”许柔坚持道。

  “是啊，婚姻就是这样啊，什么出轨、撒谎什么的……都是司空见惯了，现在。”吴愁耸耸肩。许柔讨厌他这么消极地看待婚姻。

  “不是这样的。”许柔双臂交叉在胸前。

  “你又想跟我吵婚姻观吗？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谈这个。”他警告说。两人的目光相遇，吴愁深吸了一口气。

  许柔想跟他理论，告诉他他错了，想改变他对婚姻的看法，但许柔知道这是徒劳。吴愁在认识许柔之前就已经形成了这种观念。

  “你说得对，我们不该聊这个。特别是你都已经那么激动了。”许柔说。

  “我才没激动呢。”他嘲笑道。

  “呵。”许柔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来。

  “别再给我翻白眼了。”他说。

  许柔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别这样！”他咆哮起来。

  许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坚定地看着他。他根本没理由冲许柔发火。苏健涛那个浮夸的混蛋跟许柔可没关系。吴愁又发脾气了，但这次许柔没有退让。

  “你在这儿就住了一晚，还记得不？”许柔提醒他，目光落在他那五官立体、气质硬朗的脸上。不过，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许柔，好像在期待着什么。许柔却没给他任何回应。

  “唉，你说得对。真是对不住了。”他最后叹了口气，情绪一下子就变了，这么快就平复下来，许柔都觉得挺厉害的。

  “来，让我抱抱。”他张开双臂，许柔依偎过去，好久没这样了。

  他静静地搂着许柔，下巴抵在许柔头顶。他身上那香味真好闻，呼吸也慢慢平缓下来，好暖和，好舒服。过了一会儿，他放开许柔，用手托着许柔的下巴。

  “真是抱歉，我有时挺混蛋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是苏健涛、保姆，或许是那个讨厌的小猪猪妨碍了我。总之，对不起啊。”

  许柔笑着纠正他：“别说这些了。”

  “好吧，不说这个了。”

  许柔轻轻捶了他一下。他每天都在健身，胸肌比以前更结实了。许柔不禁想象他黑色罩衫下的身材，是不是比以前更棒了。

  “我只是随口说说，别介意。”他耸耸肩，手指轻轻划过许柔的下巴，“真的很抱歉，我想让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十分愉快。你能原谅我吗？”

  吴愁脸颊泛红，声音好温柔，手指在许柔皮肤上轻轻划过，感觉真好。当他用拇指描绘许柔的唇线时，许柔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快回答我呀。”他轻轻催促。

  “我每次都会原谅你的，不是吗？”许柔呼了口气，双手放在他的腰部，拇指按在他罩衫下露出的皮肤上。许柔以为他要吻许柔，但睁开眼时，他却退开了。许柔有点犹豫，但还是问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他顿了一下，“我头疼。”

  “怎么了？要不要问问仲丽丽——”

  “不用，不是她的问题。我想我可能需要睡会儿。反正已经很晚了。”

  听完他的话，许柔心里一沉。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想再吻许柔？刚才还说不想毁了和许柔在一起的时光，现在却想去睡觉？

  许柔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好吧。”她不会求吴愁保持清醒，陪她多待会儿。对于他的拒绝，许柔确实有点尴尬。说实话，她现在就想一个人静静，不想感受他薄荷般的气息在她脸颊上拂过，也不想让他的绿眼睛看得她心里发慌，连自己的判断都失去了。

  虽然这么想，但许柔还是在门口多站了一会儿，心里有点小期待，希望他会开口问她能不能在他房间里睡。可是，他并没有。他只是问：“那我早上再去找你？”

  “嗯，好的。”许柔赶紧回答，不想让自己显得更尴尬。说完，她就赶紧离开了房间，还把门给锁上了。她可怜兮兮地穿过房间，打开门，心里还在想，也许，只是也许，他会追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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