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车很尴尬。

  许柔尽力把裙摆拉到膝盖上，盯着窗外，等着看吴愁是否会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他没有说话的动作，所以许柔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

  它怎么关机了，难道没电了？许柔尝试打开它，哦嚯，竟然还能开机，电量也还不少。

  许柔松了一口气，没有看到微信里有新信息，也没发现有什么未接电话。车内唯一的噪音是小雨和挡风玻璃雨刷器的缓慢的吱吱声。

  “你还在生气吗？”在进入校门后，吴愁终于问道。

  “没有。”许柔撒谎，许柔并不是很生气，只是很伤心。

  “坦白从宽不好吗？不要像个小屁孩一般赌气了。”

  “我想说的是，你干脆放开我，这样你就可以和莉莉日夜厮守了。”

  这些话在许柔一经说出，许柔就后悔自己的心无城府、口无遮拦。许柔讨厌自己那么在乎他和莉莉的那些破事。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粉染着红色头发？她为什么也会纹身？

  “为什么突然又提到她了？”他嘲笑道。

  “今早她打来的电话，你到外边去接，到底为了什么事，才这么神秘？”许柔像是在喃喃自语。

  许柔觉得自己应该保持沉默，现在不想和吴愁吵架，可还是鬼使神差地点燃了战火。

  “没什么事，柔柔。”他说。

  “我不信。”

  “如果你坚持这样认为，那我也没办法。”

  得不到刘诺的任何解释，许柔一下车，就脱下高跟鞋并一脚把它们踢到路边，赤着脚气呼呼地开门进宿舍。

  刘诺坐在许柔的床沿，许柔愣在原地。上帝，鬼呀鬼呀都撞到一起来了。吴愁就跟在身后。

  刘诺站起来，冲向许柔。“许柔，你脸色很差，怎么了？你去过哪儿了？”

  刘诺的双手搭在许柔的肩头，凝神看着许柔。许柔转过头去，不想让他惊慌的眼睛看到自己一样惊慌的眼睛。

  “我很抱歉，刘诺。”许柔带着哭腔说。

  吴愁把门拉开。

  刘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当他的目光与吴愁的目光相遇时，他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带着惊恐的表情从许柔身边退开。

  吴愁从容走进来，把许柔的高跟鞋放到床下，根本没有看刘诺一眼。

  “如果没什么事，我可要走了，柔柔。”吴愁冷冷地说。

  刘诺看着许柔，他大声问道：“你昨晚都和他在一起？我一直给你打电话，整晚整个早上都给你发微信——我给你留下了无数的微信语音，你和他在一起？”

  失望、悲伤、愤懑从他的声音里溢出，笼罩着小小的宿舍。

  “吴愁……”许柔转向吴愁，怒目以对。“你偷拿过我的手机，是吗？你删除了所有信息！”

  许柔的声音已经提高了八度。许柔本想回答刘诺的话，但现在许柔的心只集中在吴愁身上了。

  “是的……是我。”吴愁吞吞吐吐地承认。

  “你竟然这样做？你怎么能删除了我男朋友的信息？！”

  听到许柔称刘诺为男朋友，吴愁眨了眨眼。

  “你怎么敢和我一起玩这些游戏，吴愁！”许柔尖叫着，两行清澈的泪水从一对琥珀般美丽眼睛流下，整个人儿顿时梨花带雨。

  刘诺抓住许柔的手腕，把许柔转过来面对他，而吴愁一把推开刘诺。

  “不要碰她，”吴愁咆哮着。

  一场争风吃醋的肥皂剧在许柔面前正式上演。

  “你没有资格教我怎么处理我的女朋友，你这人渣。”刘诺生气地说，报复式也推了吴愁一下。

  吴愁再次向刘诺走去，但许柔抓住他的衬衫，把他拉了回来。

  “吴愁，走吧！”许柔擦了一下眼泪。

  吴愁再次瞪了刘诺一眼，走到许柔面前。许柔伸手过去，轻轻地把手掌放在吴愁的背上，希望有助于他平静下来。

  “不，这次我不会走，许柔，我受够了。”他叹了口气，手指穿过头发。

  “许柔，让他离开！”刘诺似在乞求也似在命令，但许柔不理他，先等待着吴愁会说什么。

  “我在车里不想解释，是我不想就此事争吵。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接了莉莉的电话，这可能只是一种习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你已经给了我太多的机会，但我只需要再给我一次，柔柔。”

  说完吴愁呼出一大口气，似乎说出这几句话让他疲惫不堪。

  “我为什么要再给你机会，吴愁？我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了你，让你成为我的朋友，”许柔告诉他：“我真的很难再有这样的耐心了。”

  许柔隐约意识到刘诺在对他们俩怒目圆睁，但此刻许柔并不在乎。

  “我不只是想成为你的朋友，而是男朋友。”他的话像一阵龙卷风，把许柔卷到半空中，旋转着，让许柔瞬间飘忽晕眩。

  “不，你不会。”吴愁只逢场作戏，许柔的潜意识警告说。

  “不，我会，我要做到。”

  “你说过你不谈恋爱，我说过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许柔提醒他。许柔的脑海里在质问自己，自己怎么会在刘诺面前，跟吴愁进行这些荒唐的对话。

  “应该倒过来说，只是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但这就是我们彼此吸引的原因——我们是如此的不同，但我们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我们相互欣赏，相互吸引。你曾经告诉我，我带出了你内心最坏的一面。相反，你带出了我最好的一面。我知道你也感觉到了，柔柔。是的，我没有以前不谈恋爱，但对你，我变了。你让我想恋爱了，你让我想变得更好。我要你认为我配得上你。我总想和你吵架，甚至互相嘶吼，那是我们要分出对错。我想让你笑，听你谈论。我知道我有时很残忍……嗯，一直都是，但那只是因为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低到差不多变成了耳语，而他的眼神变得狂野起来。

  “长期以来，我都是这个样子，我从来不想改变我的活法。直到现在，直到遇到你。”

  许柔惊呆了，他说了许柔想让他说的一切，但从未想过真有一天他会讲出来。这一段长话，对于许柔，像是一阙没有休止符的乐曲，汩汩地匆匆从琴弦上流出，不知何故，此情此景竟是如此的真实和自然。

  “这是怎么回事？许柔？”刘诺气急败坏地问。

  “你应该走了。”许柔低声说，凝望着吴愁。

  吴愁沉静地说：“谢谢！我说完了，我可以轻松地离开了。”

  刘诺看起来伤心欲绝，完全崩溃了。

  “刘诺，我说你也应该走了，”许柔柔弱无力地说。

  吴愁如释重负，许柔伸手抓住他的手，用许柔的手指穿过他颤抖的手指。

  刘诺喊道：“你不能这样，许柔！我们认识很久了——这家伙只是在利用你。他玩弄了你，就会把你扔到一边，而我爱你！不要犯傻，许柔。”

  事到如今，许柔知道许柔不能和刘诺在一起了，该来的总得来，该走的总得要走。许柔想要吴愁，他比许柔有生以来想要的任何东西都重要。为自己的绝决，许柔的心颤动着。

  许柔看着刘诺，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

  “还想说什么，说吧。”吴愁警告刘诺。

  “刘诺，对不起。”许柔说。

  刘诺拿起他带来的背包，沉着脸，什么都不说，大步流星走出房间。

  “许柔……我……没说错什么吧？”吴愁喘了口气，许柔点了点头。

  “不点头，说出来。”绝望助长了他的话语。

  “是的，吴愁，你没说错什么。”许柔说，许柔没有像他那样进行漂亮的演讲，但这句简短的话语对他来说似乎已经足够了。

  吴愁缓缓地抿起嘴唇，然后再慢慢让唇角的肌肉松弛下来，转换成开心的微笑。这微笑，是一剂良药，让许柔刚才一度因伤害了刘诺而疼痛的心舒畅起来。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问道：“我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吴愁脸红了。

  “吻我……”许柔温柔地说，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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