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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陈年旧事


孙四爷问:“是孩他娘来找我了吗?”

  “我看不像,哎,不好说呀,不是我说话不好听,当年那事弄得挺寒颤的。”

  我好奇问:“啥事呀?”

  马师傅来劲了,骂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孙四爷笑了笑道:“孩子嘛,你生啥气,我给你说说,你听个乐呵。”

  马师傅阻拦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和他说啥。”

  许某人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老兄弟,我知道时辰快到了,这些事,我不说出来,心里憋屈呀。”

  孙四爷一口喝了半碗酒,迷迷糊糊说起了往事。

  六十年代的时候,孙四爷二十多岁,正当壮年,不管是种地开荒,还是打猎伐木,孙四爷都是一把好手。

  那时候大集体,给集体干活挣工分。

  怎么干都得一样的工分,很多人都是藏着心眼,带带拉拉干活。

  孙四爷心眼实,那真是拼了命地干,起早贪黑,一天能比别人多干出一半的活。

  那个年代人心朴实,任劳任怨下力气干活也能得到小姑娘的青睐,反正就是欣赏。

  夏日骄阳似火,一群老少爷们在地头的树荫下乘凉扯犊子,孙四爷像是驴一样,抡着锄头开荒,皮肤黝黑,肌肉线条分明。

  有的小姑娘说孙四爷傻,给公家干活还这么卖力气,也有的小姑娘说孙四爷是个好爷们,是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其中有一个姑娘,名叫香兰。

  香兰长得并不漂亮,有点胖,总是梳着两个麻花辫,人也很实诚。

  每次孙四爷独自干活的时候,香兰也跟着干,但两个人离得很远。

  渐渐地,闲话就出来了,说两个人关系不正常,也就是搞对象。

  据说,在那个年代,被人传搞对象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孙四爷都觉得不好意思,可香兰并没有觉得什么,有时候还是故意站在孙四爷旁边,骂那些传闲话的人。

  渐渐地,两个人越走越近,有时候还故意一起干活,但谁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孙四爷拼命干活的时候,香兰总是说“慢点干,歇一会。”

  其实,孙四爷心里也有香兰,那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原来天天盼着天黑能躺下休息。

  那段时间,孙四爷是真怕天黑,那晚上想香兰想的,成宿睡不着觉。

  可孙四爷心里也明白,自己家里穷,老妈死的早,老爹又有病。

  孙四爷八岁的时候就给地主放牛,放了两年牛,建国了,地主没了。

  孙四爷老爹身体不好,用农村话说就是个老药罐子,干活也干不动,生产队也没多少工分,没工分就分不到粮。

  饥一顿饱一顿,靠着邻里救济,算是把孙四爷拉扯大了。

  用孙四爷的话说,那家里穷的狗逼都没有。

  孙四爷也想娶媳妇,可家里没那条件呀,所以,孙四爷只能克制。

  再说说香兰家,香兰爹是小队的队长,家里算中农,有点存粮。

  还有一点,香兰爹的脾气很不好,没人敢动香兰爹一根头发,一是香兰爹人挺横,二是香兰爹是个秃子没头发。

  孙四爷越是压抑情感,心里越不好受,香兰这姑娘挺勇敢,总是主动制造见面的机会。

  话说有一次村里面放电影,孙四爷去看电影,半路被香兰截住了。

  香兰邀请孙四爷上山走走。

  孙四爷也愿意啊,啥电影能有心上人好看。

  许某人给诸位唱一段“三更里呀,他们俩进小房啊,二人,他上了呀床啊,解开了香粉袋,露出了菊花香。”

  不知不觉到了冬天,香兰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

  事情瞒不住了,孙四爷就和爹坦白了,老爹明白事,带着孙四爷去香兰家,又是磕头又是道歉,事已至此,那就商量结婚呗。

  香兰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得要一块上海手表。

  六十年代,还是一个凭票供给的年代,先不说价钱,就是买手表,都得有票。

  山里的老百姓,哪见过那逼玩意。

  再说说钱,一块手表一百多,在村子里,一个壮小伙撅屁股干一天活,能得十个工分,大概不到三毛钱,一个月天天干活,七八块钱。

  这是农忙时节,东北还有猫冬呢。

  就是给孙四爷挤出尿来,他也凑不出来一百块钱呀。

  香兰爹是不见手表不放人,香兰怎么哭都没用。

  孙四爷就铆足劲干,早晨打早工,晚上打晚工,白天照常出工,早晚多出两个工,一天能多两个工分。

  一直等到孩子出生,孙四爷也没攒够钱。

  香兰爹也不让孙四爷见孩子,有一天香兰爹喝了点酒,对香兰破口大骂,什么败坏家风,放荡妓女等,各种伤人的话喷出来了。

  香兰心里也憋屈,就偷偷把孩子送到孙四爷家中了,然后回家换上大红嫁衣,吊死在了房梁之上。

  等家人发现的时候,香兰人都硬了。

  孙四爷哭得痛不欲生,可孩子要养,没有奶水,就觍着脸去找村里哺乳期的妇女要一口。

  孩子大一点了就开始喝米汤。

  孩子渐渐长大,日子慢慢变好,批斗会来了。

  孙四爷乱搞男女关系,批斗会首当其冲,渐渐地,孙四爷的精神也不太好了,整个人疯疯癫癫,孙四爷的孩子,真是村里人给养活的。

  香兰爹也没好哪去,以前当土匪的事被拔出来了,斗了一年多,老头脾气也倔,吃大烟膏子,升天了。

  渐渐的,孩子大了,还挺爱学习,孙四爷把自己的身体折腾毁了,干不了体力活,当了村里的羊倌,专门给人放羊,日子好了,村里人也不吝啬,孙四爷一家也是衣食无忧。

  孙四爷断断续续说完,浑浊的老眼满是泪光。

  我听了都觉得揪心。

  马师傅抿了一口酒道:“老哥啊,你说的挺好,不过我刚才掐算了一下,这事和香兰,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孙四爷愣住了,我心里骂马师傅的嘴是真损。

  “咋地?不是孩他娘?”

  “不是,香兰早就投胎了,刚才我也掐算了一下,你这事,是有人故意害你啊。”

  马师傅的后半句,孙四爷是一点都没听进去,他急忙问:“投胎了,投哪去了?”

  说完,孙四爷否认道:“不对,不对,香兰死的时候,我去了,被他爹用扁担打出来了,我听说香兰就是穿着大红嫁衣下葬的,和我看到的人影一模一样,是孩他娘。”

  马师傅面无表情地摇头。

  我这个气呀,心里说“都这岁数了,你骗骗四爷不行吗?”

  孙四爷沉重的叹了口气,马师傅道:“行了,你赶紧躺下,我给你摆个阵,保证你没事。”

  “啥?”

  孙四爷躺在炕头上,马师傅用红线拴铜钱,在孙四爷身边围了一个圈。

  整整十八枚铜钱,马师傅说红线铜钱能压得住孙四爷的七魂三魄七窍一眉心,能保证孙四爷不漏气。

  只要人气不漏,黑白无常都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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