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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玉絜,你砸我什么?


【箫凤阁-院外】

  许太医端着一碗汤药,脖子伸得老长的朝屋子望去。一旁的坐在石阶上,看了看院里  “许大人,你怎么不进去?”

  许太医面露为难,低声“听说,昨夜驸马爷留宿在房内”  连连摇头又道  “老夫进去委实不妥,委实不妥”

  小厮疑惑  “哦  ”  应了一声,挠了挠头  “等会儿嬷嬷她们都过来伺候,许大人可以把汤药给嬷嬷们带进去”

  许大人点点头,随即感慨道  “今日过后,怕是没几个人了”  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厮  “你这小子,怎么不去拿卖身契”

  小厮憨憨的笑道  “我是被殿下在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也不记得亲人了,他们都走光了,我也不走”

  许太医欣慰的点点头,又朝院里望了望,公主的寝殿门依旧紧闭着。碗里的汤药也都快凉了,晨阳也挂了大半个天了。早膳还没吃,闻着被晨风带入鼻腔的热馄饨味儿,这会儿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想了想,吃了早膳再来...

  其实,余焕英早就醒了,昨晚在延洲怀里很快就睡了过去,一觉睡到破晓,延洲早就不在身边了,光着脚在书案前临摹了一会儿,又到浴池里泡了泡.  许太医端汤药过来时,正躺在床榻上,只是人没进来,余焕英也就没察觉到。

  今日是遣散府上下人的事,按照映瑶的性子,肯定是天亮就开始料理起来。余焕英自认为不是热心重情义的性子,所以,这种场合是能避就避。这也是她愿意躲在室内不出房的原因。那些掺着真真假假,冠冕堂皇又时不我待的来一番主仆情深的戏码,她做不来也不屑于做...

  【延洲府邸】

  一群半大的小侍卫,正在院里一人举着两只夏蝉罚跪。这次可不是被延洲罚跪的,昨夜从延洲屋内拿出来的夏蝉,今早几个商量着放到了云辞的房里。这会儿,云辞手拿包子,靠着柱子,吃一口肉包子看一眼跪着的几个,手里还拿着小枝丫,准备随时上前教训一番.

  延洲将外袍搭在肩上,散漫的房里走出来,看着跪成的一个圈,幸灾乐祸的开口“哟~  还是你们的云大哥好,罚跪也还让你们带上小宠物”  说着走到身旁,敲了敲脑袋  又对着云辞说  “反正一时也打不进梁都,送他们回去吧”

  云辞吃完最后一口包子,冷静的说道  “不行,主子你忘了,师父他老人家嘱咐的话”

  延洲转头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嘴里敷衍道  “好好好,当我没说,你才是他们的大哥”  边说边坐到凉亭里吃早膳.

  一旁伺候的管家,不忍心的开口  “主子,让他们起来吧,都跪了一大早上了”

  延洲喝了一口粥懒散开口  “我可管不了  ”  须臾片刻又开口  “你是老糊涂了吗?我都说过多少次了,那群小子不归我管,我也管不了”

  管家有些难为情的低了低头,不敢在言语,可能是觉得场面有些焦灼,试探性的开口  “主子,袍子已经熏好了,今日可还要过去?要不要被点礼?”

  “当然要去,至于...这礼嘛”延洲笑笑顿了顿开口  “准备几件换洗的衣衫袍子”

  不等管家开口,靠着柱子上的云辞大声的说道  “主子,你这就要住过去了?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延洲心情不错,并没生气,好好的说道  “就一堵墙的距离,你喊什么喊,这府上没了我,就不行了”

  云辞自查有些僭越,收了收声,抱着剑单膝跪地,恭敬的行了一礼开口  “主子,师父说过到了梁都你不可离我们太远,若主子要住过去,把我们也带上”  恭敬的话语里,充满了誓不罢休.

  延洲看了一眼院里跪成圈的,面前抱剑而跪的,侧身转向管家问道  “这府上我还是主子吗?”

  管家听这话,一头雾水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延洲面色一沉,冷声  “起来”

  云辞乖乖的起身,低头不语,院里的几个小的也乖乖的起身,云辞瞟了一眼,纷纷的又跪了回去。

  “下去吧,想明白了在过来”  延洲面色依旧,冷淡的说完,转身回了房.  一只雪灰色的鹰落在书案上,面朝延洲,张开嘴露出憨朦憨朦的笑。延洲上前,雪鹰的爪子立马立到延洲的手臂上,伸开翅膀,延洲从翅膀内侧取出一支假羽毛样式的信笺。

  管家端着一碗红豆沙进来,轻轻的开口  “主子,这红豆沙是去了皮,加了百合和山芋又放了黄糖,你先吃着,衣袍这些都准备着,马上就送过来”

  延洲将信笺收起,用手揉着雪鹰的羽毛  “嗯,给这家伙也弄点吃的,新鲜的活鱼”

  管家说道  “备着呐,从住进来后,每日都让厨房备着些小活鱼,”

  延洲点点头,将小半碗的红豆沙都吃了,换上衣袍,管家准备的小包袱也没带,前院的门口处,云辞见着延洲正走过来,一个闪身的躲到了一旁,瞧着延洲没带包袱,沉色的面色和悦了些许。

  不过几日的光景,烟火昭昭的梁都街头,多了许多沉压之气。少了小贩的叫卖声,多了入不入梁营的争执声,少了家长里短的闲话声,多了忧国忧家的哀叹声,小商亦是如此,大些的商贾陆陆续续的关闭店面,只留下几处兴旺些的店面铺子。茶楼戏台的说书先生和优伶,借古讽今,感慨梁国不易。

  古往今来,哪有那么多得民心者得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谬论,有的只是一场场杀戮下扞筑的强权,一次次野心构陷下欲望的割分。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的杜撰,那些以身殉国,跪护真理,终究成了一对对黄土,到最后黄土都将被踏平...

  梁国街角如此,梁国朝堂亦是如此,世袭罔替的将军、老阁老,世家贵胄多是以死殉国的高洁资质,反观那些后起寒门新秀倒是主张梁帝主动奉国留命。看吧,不是所有的高风亮节都是来自寒门,也不是所有的贪生怕死都是富贵门第的惯性,史书让人百姓看到的,只是掌权者想让百姓看到的,至于真相是什么,重要吗?一点也不重要。

  这次祸事,无论生死,勤勤恳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梁帝可怜,被权谋和欲望裹挟的黎民百姓同样最可怜.

  【公主府外】

  府外的学子文人依旧络绎不绝,公主府上的下人遵照柯王的意思,每日都会送一餐膳食给这些学子,今日延洲到公主府门外,正敢上几位下人端着食盒出来,府上的下人昨儿凑在公主仪仗周围,都把延洲看了个遍,几个下人眼见手里拿着油纸袋,一手摇着折扇的延洲,瞪大了眼睛,想开口,有想起管家的嘱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躬身的行礼,等延洲打面前走过后,才松了一口气.

  前院的管家正皱着眉,挺着大肚子,嘴里重复着“下一个,下一个”  手里的动作也很连贯,先指了指桌上的卖身契,又指了指右边的碎银子,最后指了指中间按手印的帖子。排着队的下人,已经少了一大半,两边廊下,周围都围满了手里拿着卖身契和银子的下人,各个面露沉静,望着排队的人。

  延洲嘴想起昨晚浴池旁,被他一个动作吓到瘫软的胖管家,此时的神情倒是有趣极了。自行绕过一众人,朝余焕英的萧凤阁走去,沿路有几个下人看到了延洲,神情模样和门口的下人一样,躬身行礼.

  一直守在萧凤阁院外的小厮,望见延洲,兴高采烈的跑上前去,恭敬的行礼  “奴才,给驸马爷行礼”

  延洲眼里闪过一丝意外,打量了一下和自己院儿里几个差不多大的小厮  “我见过你?”这是疑问,小厮听进耳朵里的确是肯定,憨笑的跟在延洲侧后  答“驸马爷好记性,司徒侯爷”可能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司徒侯爷”四个字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话也没敢开口,垂下头,放慢了脚步.

  延洲有所察觉,却没过多理会,端着汤药的许太医从侧门而入,刚好碰上延洲,所料未及的许太医,一时间忘了是先行礼还是先称呼,这称呼又称呼什么为好呢?正在纠结时,延洲爽快的开口  “许太医,将汤药给我就行”

  许太医先生一愣,后小心的将汤药连同托盘的递给延洲。

  延洲将手的油纸袋,放到托盘的上,收起折扇,端起托盘进了余焕英寝殿。

  身后的小厮和许太医原地立着,看着延洲的背影想法确实各有不同

  驸马爷会不会杀了我?他可是连司徒侯爵爷府都敢烧的人...

  这驸马爷是怎么知道老夫的呢?我许太医如此有名望了?

  映瑶眼下乌青,挂着核头仁的双眼,给余焕英梳着头  “主子,都料理差不多了,管家这会在发银子,后面府上的安排,等看那些留下,在重新安排杂役差事”

  余焕英微微闭着眼,今日起的太早了,这会倒是有些乏了,懒散的开口  “你不想走,就帮着管家料理府上事儿,老胖头没经历过这些,多看着他点”

  映瑶听到余焕英没赶她走,肿得像核桃仁的双眼,又泛起了红,拼命的点了点头。

  听到有人进来的步子,忙抹了抹眼,顿顿的开口  “驸..驸马爷”

  延洲将盘子放到桌上,嘴角挂笑,温声开口  “玉絜,过来吃栗子糕”

  映瑶识趣的行礼,告了退.

  余焕英起身,走到桌子旁,看了一眼黑糊糊的汤药,皱了皱眉,打开油纸袋,拿起来一块儿栗子糕咬了一口,延洲倒了杯清茶,推到余焕英跟前,又给自己倒上了一盏。双眼始终的笑意满盈的看着余焕英。

  余焕英吃几个栗子糕,喝一口清茶,一小会儿就将油纸袋的栗子糕吃了个精光。

  延洲又将汤药朝余焕英跟前推了推,余焕英装作没瞧见开口  “延洲,你还不同本宫说清楚吗?”

  “喝药,先把药喝了”延洲温声,抬手将药端了起来,用小白瓷勺舀起一勺,送到余焕英唇边。

  余焕英把头偏向一边,耍赖似的说道  “栗子糕吃太多了,现在喝不合适”

  延洲洞察一切的神情,嘴角勾出一抹坏笑,蛊惑道  “那我喝  ”

  “你喝?”余焕英将头转了回来,认真道  “你有没病喝什么”

  延洲带着极具蛊惑的神情,和逗弄的神情说道  “我喝了好喂你啊!玉絜”

  余焕英脑子里,突然闪现出几段模糊记忆  :躺在延洲怀里,被遏制住下颚,强压住了呼吸,大口大口苦涩汤药从嘴唇划过舌尖,涌入到了喉咙里,身子不由得打了个颤。乖乖的接过汤药和白瓷勺,自己皱着眉喝完了半碗汤药。

  延洲打趣的说道  “玉絜,这就没意思了,若是我来喂你,这汤药绝对是甜的”  望了一眼窗外的,阳光洒洒,院里绿荫环绕  “玉絜,我们去院儿里”  拉着余焕英的手,两人坐在了院里的摇椅上。

  映瑶早就在院儿里的木棉树下,放上了小桌子茶点、闲书、棋盘和两把摇椅。

  “延洲,到底要怎样?”  余焕英有些不满的说道  ,这种被动的感觉,让她十分不自在  “你不应该说说吗?”

  延洲朝摇椅上一躺,拿起一本闲书,盖在自己头上,轻飘飘的开口  “玉絜,昨晚我房里一屋子的夏蝉,吵死我了,让我睡会儿”

  余焕英正襟危坐在摇椅上,心里十分恼,仿佛自己就是那灯影戏子,一举一动半分不由得自己决断,虽然从小就有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但面对延洲,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很恼,就是有股气闷在心口上,心里越想越闷,听到旁边传来延洲酣睡声,起了性子,将桌上的闲书一本一本的丢到延洲身上.

  刚睡着的延洲,被书懵懵的砸醒了,盖在脸上的书随着身体的动作滑了下来,半睁眼的看着笑得十分肆意妄为的余焕英  “玉絜,你砸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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