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听着一怔。

  虽知这份善意不是为了自己，也对眼前之人更多了几分爱戴，后宫女子的嫉妒常常可以杀人，能有几人做到把爱意化作成全。

  “娘娘之恩，裴昭此生不知如何报答。”

  她哭着扑在林清怀里。

  只觉从前识人不淑，错把谢莞情当做姐妹，觉得聪慧手段可以让人在宫中多活些时日，愿意与聪明人亲近。此时才知人贵在真心，真心真意才是支持人在深宫走下去的念想。

  林清将她扶起，“贵妃赶快离开吧，趁母后的人还没来，不然本宫也救不了你了。”

  裴昭擦干眼泪，又再次道谢，林清便装作身子不适，让人即刻去传太医和椒房殿的人来。

  一时间琉璃宫乱作一团，侍卫怕林清腹中皇嗣有恙，也不敢拦着宫人进进出出，于是裴昭换了身衣裳趁乱溜了出去，一路朝着冷宫方向跑去。

  此时宫里一边筹备新皇的宫殿，宫人安排，一边又要准备萧凛的葬礼。不过最重要的事还是萧景言的失踪，侍卫横冲直闯不管是妃嫔住所还是前庭要地，搜寻着这位皇子的下落，让本就失序的后宫更加混乱。

  至于其他琐事则全无人看管，大部分人都无心手中的差事，只呆在自己的宫里，想着新主换旧人，该给自己谋个好去处才当紧。

  这让形单影只步履匆匆的裴昭格外显眼，才走了一半路程，就被一排路过的侍卫叫住，

  “你是哪个宫的，不知道全宫禁严，不能随意走动么？”

  侍卫的脚步声走近，裴昭一颗心紧紧提起，祈祷着此人并没见过自己，转身低头回道：

  “奉命去冷宫取东西的。”

  那侍卫立即警惕起来，“冷宫都没住人了，那能有什么东西要取，你是哪个宫的，奉的谁的命令？”

  裴昭正在斟酌措辞，就听一熟悉声音抢先回答：“是穆青副将的命令，还要告诉你么？”

  竟是那个小暗卫，思沉。

  宫里人都知道穆青是萧凛的亲卫副统领，还掌管着暗卫队伍，所奉的差事都是皇帝机要密令，谁敢多问一句。

  那侍卫打量了思沉穿着，确是暗卫的卷云纹紧身玄衣，忙让开一条路应声道：“属下不敢。”

  裴昭抬眸望了眼思沉，四目相对，男子眼睛极亮，冲她眨眼示意赶紧离开。

  显然，自己这身宫女的衣服，逃不过对方的眼睛，稍一猜就知自己行的绝不是光明正大的事。

  思沉是有意放她一马的。

  裴昭顾不得太多，匆匆离开小路，直到将那队侍卫远远甩开，才稍放慢脚步，就觉身侧黑影一闪。

  思沉竟悄无声息的追上了自己，俯身拜了一礼，“娘娘要去哪？可有什么难处需要部下效劳？”

  裴昭转身，满眼警惕，“我为林清太后有秘密事情处理，不便你跟着，你且回去与穆青再领份差事吧。”

  言下之意，以后自己这边，也不用他奉差了。

  思沉便露出失望神色，“娘娘是怪部下上次，办事不力么？”

  说着话音一顿，笑眯了眼，“不知部下这次找到了谢长君的藏身之处，能不能将功补过？”

  裴昭闻言眼底一亮，想着自己虽然要溜之大吉了，但该为萧景炤绝了后患，便道：“太好了，他身边是不是还有几个人，一个年轻妇人，与我一般高，还有个农妇，或许还有农妇的家人？”

  思沉点头，“不错。谢长君把那几人看的极紧。”

  裴昭直道：“你去带人把他们全杀了，一个活口也不要留。”

  思沉啧了一声，目光流露出意外之色，“他们犯了什么事，娘娘竟下如此狠心？”

  才问出就遭裴昭一个冷冷眼神，少年侍卫忙止了好奇心，有些为难道：“他们人不少，恐怕我一人完不成，得请示下穆青副将，得了他同意，即刻就为娘娘去办事。”

  裴昭心思，穆青又不傻，去杀那几人时免不了多问两句，那萧景炤身世便多了一个重要之人知道。

  坊间传言可以说是谣言，穆青若是心里有了定论，凭他对萧凛的忠心，保不准会越过沈颜直接对自己动手。

  便道：“算了，不劳你传话了。”

  她转身就走，忽被男子拉住，“不过，若是娘娘只想杀那几个农人，思沉一人就可完成。”

  闻言，裴昭怔住。

  自己本意就是要杀那几人，这小侍卫岂会听不出来，刚刚却以对方人手众多为由要告知穆青，见自己有意作罢，又转眼说可以做到只杀几人。

  竟是几句话间，试探出自己的心虚，但又表示愿意帮忙，且没有要揭穿自己的意思。

  他所为何？

  裴昭摸不清此人心思，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道：“不必了，本宫是该细细打算再做决定。”

  说罢不待思沉开口，抬手止住对方凑近自己的动作，“也别跟着我了。”

  “诺。”

  思沉停在原地，果真没再上前一步，看着她消失在小路尽头。

  ——

  经过刚才的插曲，裴昭小心的避过巡逻侍卫，到达冷宫外的小池边时，天色正暗，池水冰凉如雪。

  她只用手探了一下，就觉心尖冷的发颤。

  “这样潜下去，淹不死也冻死了。”

  裴昭有些发愁，但沈颜的人随时都会追过来，耽搁一刻，就多一分风险。

  裴昭拿定决心，咬紧牙关，一跃跳入池中，憋了口气向下潜去，瞬间就觉刺骨寒冷穿透皮肤直达骨髓。

  不待潜入池底，摸见那条密道的暗门，整个人已冻得浑身发抖，忙扑腾着浮上水面。

  这一冒头，正对上一张满是惊恐的圆脸。

  “娘娘？”

  春桃看着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您这是要逃走？”

  裴昭此刻冷的牙关直打颤，也顾不上回答，伸手想去抓岸边石头，春桃反应过来搭手将她拉了上来。

  “沈太后要杀我...我不走只有死路一条。”

  裴昭回答，冷的整个人都麻木了，凑在春桃身边才能感受到一丝暖气，她对这个人有着天然的信任。

  于是听到身边人声音微微发颤，却无比坚定，“娘娘可有钥匙？女婢水性好，娘娘把钥匙给我，我去帮你把密道打开。”

  裴昭没有一丝意外，只觉心里一喜，自己刚就是游得太慢，耽搁了太多时间，才导致冻到麻木也没把池底情况摸清。

  有春桃帮忙，定可以找到密道入口，将脖颈的钥匙取下，直接塞进女婢手里，“多谢你了，池下有水草，不知道密道是不是藏在水草里，你小心点——”

  下一秒，交出钥匙的手蓦的一僵。

  春桃一个女婢，又是从清越远道而来，为何看见自己从池子中冒头，第一反应是自己要逃走。

  不该是认为自己失足落水才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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