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城谢府。

  “嘭！嚓！”

  “滚！”

  一阵打砸瓷器的脆响后。

  几个丫鬟失魂落魄的从屋里退出来，没看清夫人常氏正站在门边，撞了个满怀，吓得跪了一地。

  “都下去吧。”

  常氏挥手秉退下人，迈进屋内，看见女儿不施粉黛，容貌憔悴的坐在地上，显然是刚大哭了一场，重重的叹了口气。

  好好一个女儿，怎么就被萧凛迷了心窍呢。

  见她进门，谢莞心抬眸留下两行清泪，“母亲，侧妃就侧妃，为何要拒绝齐王殿下的议亲？”

  常氏皱眉，语重心长道：“莞心怎么糊涂了。我堂堂谢氏，嫁哪个王公贵族，不得是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正室夫人，岂有给人做妾的道理？”

  谢莞心擦擦眼泪，“可那是齐王殿下啊！女儿心心念念了三年的人，此生非他不嫁。”

  常氏极力劝说，“你心念人家，齐王心里未必有你呢。你父亲那日见他，身边跟了个从燕京带回来的女婢，长得一副狐媚样子，萧凛对她在意的不得了。

  依你的性子，若入了王府，怎么能忍得下？”

  谢莞心却道：“不过是个女婢而已，父亲不一样三妻四妾，外室成群，母亲不也一样忍了。

  况且她无名无分的，长得好看又如何，待女儿入府，随意把她打发了不就行了。”

  常氏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齐王与你父亲如何能混为一谈，母亲嫁到谢府时是正室夫人，你父亲日日陪伴在我左右，母亲让他往西就绝不敢往东。

  至于后来纳妾，也是经过母亲允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才敢的。

  你现在还未入王府，齐王已经有了心尖上的人，且只给你一个侧妃的位份，你若这都能忍下答应，以后他更不会看重你，整个王府都能随意拿捏你了。”

  她说了极多，但是谢莞心显然没有听进去，哭的更厉害了，“我不管，女儿一定要嫁给齐王，就算是做妾室也愿意。”

  常氏气的一甩衣袖，“只要我和你父亲还在，谢家的嫡女绝无给人做妾的可能，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怀着一肚子气离开，并吩咐了几个小厮严加看管小姐，不许离开小院半步。

  她深知谢莞心胆子大，逼急了离家出走跑去苏梦都有可能，所以特意又安排了一队侍卫守在门前。

  谢莞心悲痛愈加，气的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边，再看院中，丫鬟小厮都远远候在院门外，吓得像躲瘟神一样。

  心里更加郁结了，怒道：“告诉父亲和母亲，一日不同意莞心嫁给齐王，莞心便一日不食。”

  说罢，重重摔上了房门。

  傍晚时分，有人敲门，谢莞心正想斥退那人，却听来人怯生生唤了句，“长姐，莞情有话要说。”

  谢莞情，三姨娘的女儿，是她的庶妹，生得一副柔弱风姿，楚楚动人的模样没有半分武将世家子女的英朗气质，最入不了谢莞心的眼。

  她怎么来了？

  难道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一想到此，谢莞心顿时来了几分精神，心说若她敢借侧妃一事讥讽自己，定要她好看。

  便悠悠打开门，冷冷扫了谢莞情一眼，“进来吧。”

  谢莞情端着一托盘，两个荤菜一个素菜，还有些汤饭，步履款款轻放在桌上，才俯身行礼道：“长姐先吃点东西吧。”

  谢莞心没好气道：“是母亲让你来劝我的？那大可不必浪费唇舌。”

  谢莞情温温一笑，“是母亲让我来的不错，不过...

  莞情也是为了自己，想帮长姐一把。”

  谢莞心闻言挑了挑眉。

  谢莞情先检查房门窗子都已关好，才走近她低声道：“长姐对齐王殿下痴情一片，莞情十分佩服姐姐，但是父亲母亲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姐姐去做侧妃。莞情以为，为今之计，只有离开将军府，待姐姐和殿下定下终身，父亲母亲便只能依你了。”

  谢莞心没想到这个妹妹竟是来给自己出主意的，平日里她没少欺负谢莞情，此时虽觉得这法子可行，却总有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既视感。

  犹疑道：“你...为何要帮我？”

  谢莞情微微一笑。

  早在来之前就已想到了理由。

  谢莞心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自己这样教唆她离家出走，她怎会没有戒心。

  轻轻叹了口气道：“是长君，在苏梦任职犯了事，现在还被关在大牢里。

  父亲气坏了，没有要救他的意思，莞情便只能求长姐了，若姐姐嫁与齐王，只要殿下肯说一句话，长君就能从牢里出来。”

  谢莞心点点头，放下了戒备。

  谢长君是她五弟，跟谢莞情一个生母，早先是听闻他强抢民女，还闹出了人命，父亲为此发了好大一通火。

  谢莞情为他着急，也情有可原。毕竟强抢民女这事，可大可小，弄大了就是杀人偿命，往小了说可以是那女子情伤难愈自杀而死，赔些银钱了事。

  她稍一思索，便道：“那你打算怎么帮我出去？”

  谢莞情听这意思是应下了，忙伏在谢莞心耳边，将计划一一告知。

  原来她已在府外备好了车马，只要二人换下衣服，让谢莞心装成自己离开院子，出府自然不是难事，到了那辆马车上，车夫自会送谢莞心去苏梦。

  为了不引起院外丫鬟小厮怀疑，二人还上演了一出，谢莞情劝说不成，反惹怒了谢莞心被打了一顿，抓伤了脸的戏码。

  下人们都知道谢莞心暴戾的脾气，没人敢进屋子多管闲事。

  于是谢莞心穿着谢莞情衣服，带着面纱离开时，竟无一人发现了端倪。

  将军府外，停着一辆枣红色马车。

  车夫半倚着身子，斗笠下不笑自弯的薄唇，正吊着一只狗尾巴草，睡得香甜。

  谢莞心重重在他膝上拍了一拳，“你就是谢莞情顾得车夫？”

  “啊！”

  车夫被她拍的瞬间惊醒，“对对对，就你一个人去苏梦，对吗？”

  斗笠摘下，露出萧峥那张清俊的脸，他轻轻打了个哈欠，让开车门的位置。

  “没错，就我一个人，现在就走。”

  谢莞心跃上马车，放下帘子，父亲一旦发现她跑了，随时都会派人追来，所以一刻都不敢耽搁。

  而萧峥，为何混成了车夫。

  原来自从那日与裴昭分别，他消沉了两日，终于振作起来。想起他也并非一无所有，曾经戍边的几年，就结识了不少将领，只是自从他被封王去了燕北，便与那些兄弟渐渐失去了联系。

  当下他虽有意与萧凛联合，共同讨伐裴宿，但也不能做个无用之人，便想去趟边疆，看能否说动那些昔日战友，为自己所用。

  只是要去往边疆必须先穿过清越，而他这个被通缉之人，需要一道通关的令牌才能自由出入城门，这个令牌谢家自然不缺。

  于是，正巧今日谢莞情急招去往苏梦的车夫，路途远不说，还要能给小姐保驾护航，他便接下了这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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