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时兰舒表情淡然，似乎早就料定了此事。

  “你不去送送他？”

  “不去。”

  沐莹雪不说话。

  “要不是你早就有所察觉，找出了队列里霍重山的人，并让他们去宫门口闹，又把霍重山假意支开，让他误以为皇帝依旧掌控着一切，这件事可能也不会这么顺利。”

  “过奖了，相比你从始至终都替康王潜心谋划，我这区区小事，算得了什么。”

  听着两人的对话，沐莹雪头皮发麻。

  霍重山是很坏，可他们也未必就那么无辜。

  “不过你算是赌对了，康王可比李承越聪明多了，一定会记你的功，继续提拔你，你就等着全家人光宗耀祖吧。”

  时兰舒骨子里，果然还是从军之人的性子。

  “我已辞了官，如今也不是什么南阳王了。”

  “为何这么说？”

  “你瞧瞧我这腿伤，哪里还能从军。”

  时兰舒讶异：“我只当你是不愿上战场，故而随意找的借口，怎么，竟是真的？”

  沐莹雪只听说他昨日从什么地方掉下去，摔断了腿。

  “那你是想带着美人，过逍遥日子了？”

  时兰舒看着沐莹雪。

  “瑶娘子未醒，祁公子可是在寻药时遇上什么难处了？若是能有办法取出玉虫，就算是搭上性命，我也愿意救瑶娘子。”

  “不是因为你。”

  “那是为什么？”

  “有个人，我放不下。”

  沐莹雪很快就想到乔二姐。

  ······

  当天两人回到别院，乔二姐果然等候多时。

  沐莹雪知道她一定是来找祁唯安的，就打算先走，怎料被祁唯安一把抓住。

  “去哪里，跟我一起去见她。”

  右手被他握得很紧，沐莹雪心里很是忐忑。

  “祁唯安，我竟不知你是这般狼心狗肺之人。”

  乔二姐说着，居然动起手来，祁唯安一把将沐莹雪护在身后。

  “这不是我一个人能控制的，我不过是顺从大势，更不想皇室动荡，引得天下百姓随之受苦。”

  “别再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了，真让人觉得恶心。

  父亲从前是怎么教你的，你有了功名就忘记旧恩人，任凭他被皇帝对付，也只是隔岸观火，甚至联合别人一起害他，我今天就要了你这条狗命。”

  原来乔老将军被霍重山陷害，被时兰舒设计杀死，祁唯安明知这件事有问题，却还是没有出手帮忙，乔二姐现在才得知真相。

  “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再说前朝旧怨，你父亲也并非完全无辜。”

  “闭嘴，我不准你这么说他。”

  才几下的功夫，祁唯安身后的伤口被扯动，衣物上浸出一滩血来，刺目得很。

  他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沐莹雪却像是被谁打了一棍，头嗡嗡直响。

  “祁唯安，你真是我的克星，无论我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打动你的心，今日，我只问你一句，你如此铁石心肠，都是为了她吗？”

  沐莹雪连连摇头，祁唯安却是稳稳当当地说了句：“是！”

  “好，既然如此，我再无二话，你我从此，只当是路人。”

  说完，乔二姐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沐莹雪一个人在那里思绪万千，忽然，她抬头，祁唯安冷冷望着她。

  “你听到了吗？”

  “祁公子还是冷静下来再说吧，我先走了。”

  她现在还不确定，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你明明听到了，沐莹雪，留在我身边，好吗？”

  “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你娘亲才这么说的，但我不会走，我也无处可去，等哪一天，你真的觉得我对你没有用了，你的恩情我才算是还完了。”

  “不，不是恩情，我留你在身边，也绝不仅仅是为了我娘的事，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

  沐莹雪挣脱了他。

  “祁唯安，我这几天总是做梦，梦到你根本就不存在，梦到我回到监牢，看你在为我哭。

  我或许知道你心里有我，也的确对你有了牵挂，可这不能说明什么，或许等哪一天，梦醒时分，我们会发现自己不过是别人制造的幻象，只要风一吹，就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

  “不会的，不会这样的，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一定存在。”

  沐莹雪最终还是逃回了行云阁，不知为何，她对这个地方有了很深的牵连。

  她来到紫茵花前，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你觉得，你真的能借助一朵花，就能什么都知道吗？”

  不知何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祁唯安竟不声不响跟到了这里。

  还不等沐莹雪转过身，他竟一把将那花架子推开，紫色的光晕瞬间碎了一地，照亮了整个屋内。

  “祁唯安，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等了你这么多年，这千年来的每一日每一夜，我都从未忘记过你的姓名，可短短几十年，你就变了心。不过，没关系，既然你想要这副皮囊，我就变成他的模样，这样你就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了，对吗？”

  沐莹雪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片刻，将那人推出去，上前几步，躲在角落里。

  “你不是祁唯安，你根本不是他，祁唯安呢？你把他怎么了？”

  她声音都在颤抖，可心里却越发清晰起来。

  “从那日去阳楼，我就发现不对，你借用他的身份，一直都在试图靠近我，可你不知道，祁唯安从来不会跟我说那么多话。你到底是谁？”

  “到现在，你还在纠结这个，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这一切就是一个梦，而且是我亲手编造的梦，他不会再出现了，你不可能再见到他。

  霍重山会死，他不会再回来，你能依靠的，只有我。”

  “不是这样的，你胡说······”

  沐莹雪不愿意相信，怎料那人又说道：“早在狱中，我就提醒过你，这一切都是错的。”

  他脸上竟然出现了难以言喻的表情，似是痛苦，又像是委屈。

  “我想知道真相。”

  “真相？真相是我等了你一千多年，日日描摹你的面容，字字句句都在诉说你我的故事。

  可到最后，你被困在故事里，不愿意再面对我。

  他也不过是我笔下的一缕烟，他有什么资格赢得你的心？”

  “所以，我们只是在上演你们曾经的故事，所以，这一切，真的不存在？”

  沐莹雪吓得浑身颤抖，她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

  “是你我的故事。你是我的，永远是我一个人的。”

  说完，那人便强硬地冲过来要对她下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飞来一支箭，准确刺中那人的胸膛。

  片刻之间，一切灰飞烟灭。

  面前的人变成一本老旧的书，掉落在地上，上面的字迹正在一点一点的消亡，沐莹雪想看清楚，只见到一句话：“爱慕将军的女子，死在了他战胜归来的前夕，人人唾骂她卑贱，将军却视其为至宝，归家两月，女子卒，将军心念断绝，落发为僧，隐世不见，或传为神。”

  “别怕，我来了，我早就怀疑老夫子目的不纯，竟不曾想，天下会有这种怪事。”

  沐莹雪吓得一时失语，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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