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越拿起地上的药，正要吞下，李承泽用剑挡住他的手。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先背叛了你？”

  “你说霍重山？呵呵，不可能，他不会。”

  “不，真正帮我走到这一步的，只有一个。”

  “谁？”

  李承越心里掠过很多人的身影，可李承泽的答案，却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一个。

  “郭公公，一个让你以为忠心得不能再忠心，仅次于枕边人的奴才。若不是他，我不可能找到你的贴身侍卫，更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在你身边安排人手。”

  李承越双手抖得厉害。

  “朕从未苛待过他。”

  “可你也没把他当人。你跟老头子一样，越是信任自己、亲近自己的人，越是会被你们忽视，遭受冷落。落到今日这一步，都是你自找的，怪不得任何人。你既无治国理政的才能，又不懂的笼络人心，原以为我要细细筹谋，起码要五年之久，才能收拢朝臣的心，却没想到才几个月的时间，我就已经站在了这里。

  李承越，你太过自傲，眼里容不下别人，刚愎自用，荒废政务，再这样下去，梁国迟早也会亡的。”

  李承越听着这些话，竟是哭了起来，李承泽以为他是害怕，心里有一丝动摇，若是他能亲自禅让，或许能保他一命。

  于是，李承泽拿起一件往事来试探他。

  “当日春日涉猎，二皇子玩心大起，想要拿我当猎物，企图伤我性命，可是你出手阻止？”

  只见李承越微微抬头，凄然笑起来，眼睛里尽是雨过天晴后，从天边照进来的晚霞。

  “时隔多年，哪里还记得这些？”

  “你仔细想一想，我可以给你时间。”

  “呵呵呵······不想了，也不愿意想了。”

  说着李承越拿起地上的药瓶，将要饮下，张安大哭起来：“陛下，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安儿，最后帮我办件事，可好？”

  张安点点头，李承越凑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快去。”

  张安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等着我，我马上去问，马上回来。”

  见他是往内宫走，李承泽就没有追究。

  等张安离开，李承越想都不想，将丹顶鹤一饮而尽。

  “不过是胜者王侯败者寇的戏码，身为皇子，从咱们降生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会是这样的结局，可我真是没想到，最终打败我的，居然会是你······”

  晚霞落在两兄弟的身上，就像那日李承越选择相信这个弟弟，第一次给他特权，想让他辅佐自己的时候。

  不远处，郭公公亲眼见到了这一幕，心里不住地哀戚，但却不敢发出声音。

  他微抬着眼，看着李承泽的背影，想起他方才问的话，也想起他说的那件事。

  那日，他正在太子身边当值，亲眼见到二皇子想要找机会射杀李承泽，是李承越出面阻止，说兄弟手足，不可自相残杀，最后还跟他们打了一架。因为没有母亲庇佑，他还被皇帝责罚，在殿门前跪了一天一夜。

  而李承泽明明也听到了他的话，正躲在一棵树后，冷冷瞧着这边，等到李承越被打得鼻青脸肿，才飞也似地跑开了，甚至都没上前问问他的伤势。

  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却都不愿意说破。

  天色落幕之前，江山已经悄悄易主，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多少人在乎。

  ······

  此时的苏念安正在宫里，不知为何，突然一阵心悸，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怎么，可是身上不适？”

  张子衡陪着她，等待了最终得胜的消息。

  苏念安只是摇头，并不多说一句话。

  “你当真是变了，从前见着我，你一定有说不尽的话，有时候还会担心我会嫌你吵，可今日我回来半晌，却只听你说过几句，你似乎一直在避着我，因为皇帝？”

  “我不知道，我只是，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正在这时，张安进来，满脸都是泪。

  “苏姐姐，有人要杀陛下，你快想办法，我不想让他死。”

  “你说什么？他们在哪儿？”

  “在宸乾殿，他还要我问你，那天的事，你是不是还怪他？他说对不起你。”

  苏念安心里猛然一恸，竟是站起身要去见他最后一面。

  “没用的，康王早已换了宫中的防卫，他今日必死无疑。”

  苏念安重重地坐回了垫上，整个人像是瞬间枯萎。

  “念安，你怎么了？他是咱们的仇人，他毁了我们的一切，你不是一直想报仇吗？现在他死了，你该开心才对。”

  “是啊，我恨了他那么久，他终于死了。”

  她的声音一直都在颤抖，张子衡心里逐渐明白过来，他放开苏念安，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两个人，一时难以接受。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张家满门都死在李承越的手里，他忍辱负重，披肝沥胆到今日，就是为了能一雪前耻，可事到如今，他却像是个罪人，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和亲弟弟为仇人担心，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张安，他是哥哥。”

  “不，你别骗我了，哥哥死了，这世上除了陛下，没人会在意我们，苏姐姐，咱们去救陛下，别让他死了，好不好？”

  张子衡听不下去，转头就走。

  这一条条宫道，陌生到可怕，他要亲眼看见李承越的尸首，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好安儿，别哭，你回去告诉他，我不生他的气，我这就去找他。”

  “你不跟我一起吗？”

  “你先去，我换身衣服，马上就到。”

  张安不明白，心里只急着去看李承越，还以为他的苏姐姐有了什么好办法，安心去了。

  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赶上了张子衡。

  他将苏念安的原话都告诉了这个陌生的男人，谁知男人脸色一变，立马往回跑。

  等他撞开宫门的一刹那，见到苏念安正拿着一把剑，刎颈堕地，鲜血像泉水一样流淌而下，不一会儿就浸湿了她的衣裳。

  “念安，别这么对我，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张子衡抱紧地上的人，眼泪迷糊了双眼，怎么都看不清。

  “你真不像他，张子衡，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泪水划过她的眼角，砸下来在地上开了花。

  往事一遍遍重演，却只有关于李承越的。

  “我一直等着这一天，却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张子衡依旧气恼。

  “对不起，我错了，可是，可是我突然就不想改了·····他···他太可怜了，宫里这么大，他却总是一个人，有时候我望着他，就想起我自己，我们太像了·····地下那么冷，我怕他受不了。”

  皇宫里的日日夜夜，她跟他都熬过，只不过，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这么个女子，会在他死后，依旧惦记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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