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内院，红墙绿瓦，两个少女蒙着被子坐在大开的窗前，手里的茶冒着热气，不知说到什么，皆痴痴笑着。

  “今天没吓到你吧，我就知道肯定是老十一，他是几个皇子里最贪玩的，最爱射杀鸟雀，皇帝只喜欢那个张安，自己的弟弟管都不管，不过老十一的母妃的确多事，不管也是对的。”

  霍千语安安静静听着，即便身上盖着被子，依旧是端坐着的模样。只敢在怀宁公主讲完话之后才拿起杯子喝水。

  “幸亏康王殿下路过，改日若有机会，也该好好谢谢他。”

  霍千语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色，果不其然，怀宁公主嘴角一撇，嫌弃地说道：“他只是路过，你别太放心上，就算换成旁人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这话听着不免让人诧异，霍千语露出惊讶的神情，怀宁公主果然继续讲下去了。

  “皇帝不待见他，你要是不想给霍将军惹麻烦，还是别跟他有所往来了。”

  不愧是皇室之人，的确深谙其道。

  霍千语没说话，依旧等着怀宁公主说下去。

  “我倒不是吓唬你，我这几个哥哥里，皇帝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康王，当初还是三皇子的时候，皇帝就找过他不少麻烦，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可是，为什么呢？圣上对你这个皇妹如此恩宠，想来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之人，为何对这个弟弟如此不同，是有什么宿怨吗？”

  霍千语问的很小心，怀宁公主本想驳斥她的话，见她精巧的脸上皆是天真，没有忍心打断她。

  “算是宿怨吧，也不过是母妃们为了争宠，有些不愉快罢了，这种事也不少见。再说了，他们都是皇子，彼此有所防备也是正常的。不过这样说起来，那康王小时候的确有些可怜，你猜他今日为何对宫里如此陌生？”

  “难道是他身体有疾，不能走动？”

  “是因为他从小就被关在他母妃的冷宫里，身边只有个老嬷嬷，我们见过玩过的东西，他一样也不识得，大概十几岁的时候，父皇在一次宴饮中找他问话，他却连什么是《四书》《五经》都不知道，父皇一气之下就把他送出了皇宫。”

  霍千语听完有些震惊。

  既是知道皇子未及旁人，应该好好教导才是，怎么反而被推出去了呢，这老皇帝可真是偏心。

  “这样想来，康王如今权势虽不算盛，也是自己一人拼来的，实在不容易。”

  霍千语说完，怀宁公主手里的茶杯重重地落在案几上，整个人都坐了起来，霍千语吓得赶忙跪下。

  “我多嘴了，惹恼了公主，还请公主责罚。”

  怀宁公主见她双肩轻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这才缓缓坐回去，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行了，我吓你的。”

  她开心地笑起来，霍千语心里的惊惧比方才更甚，简直有点毛骨悚然。

  “霍将军待你如何？”

  霍千语屏气凝神，依旧不敢像刚才那样轻松自在，怯怯地回道：“大哥近来很忙，我已许久未曾见到，即便见了，也很少有时间闲下来说说话，不知公主是否有话要我带给他。”

  这话回的很小心，怀宁公主睥睨着眼前的人，嘴角微微上扬。

  “没有，我能有什么话。”

  她越来越喜欢眼前这个“朋友”，看起来柔柔弱弱，乖巧懂事，可遇到事情，便总能见到她的伶俐和巧思。

  “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聪明人，不过这世上，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也不少。我同你说康王的事，可不是让你去同情他，若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你知道下场是什么。”

  明明还是个少女，说出话来，却与老道的臣子不相上下。

  这皇家的人，一出生就被束缚在权贵之中，勾心斗角惯了，除了沉醉其中，的确也没有更好的活路。

  怀宁公主正要离开，霍千语紧闭双目，鼓起所有勇气，问道：“为什么？”

  怀宁公主停下脚步，本想随意将她打发走就算了，可一想起她极易钻牛角尖，又极少见地耐下心，将其从地上扶起来，霍千语依旧低头，躬身立着。

  “不小心惹公主生气，臣女罪该万死，不过臣女实在不知这其中缘由，还请公主明示，以免日后不小心说错话，给公主带来什么无妄之灾。”

  霍千语的确不是寻常姑娘，她知道只有把彼此的利益都绑在一起，对方才会把她当自己人。

  怀宁公主转念一想，她久居深闺，对于这种事自然不清楚，心里便多了几分身为皇室之人的自傲，故意神乎其神地说道：“你猜皇帝为何到现在都不肯给李承泽一个王爷应有的待遇？”

  霍千语满脑子疑惑，怀宁公主突然凑过来，像个鬼魅一样在她耳边低语：“因为他看不起李承泽，却又害怕李承泽。”

  霍千语终于意识到怀宁公主所说，事关国本之争，吓得全身僵硬，一步也动不得。

  ······

  晨间的水雾依旧很重，沐莹雪受了点寒，忽然惊醒，听到外间似乎有声音传来，再无睡意。

  朦胧的灯光下，祁唯安手握长枪，一如既往地起身学武。

  只见地上沙石飞起，击打在一侧的竹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被霍重山打败过以后，他没有一日不念着让自己强大起来，他还没注意到身后角落里的人影，沉寂在自己的世界，寸寸功力，有着有落。

  沐莹雪本想说些什么，见他如此用心，有些不忍打扰，谁知刚一回身，脚尖碰到什么东西，吓得她发出一阵惊呼，还是让身后的人听到了。

  “沐娘子，你醒了，公子在里面。”

  原来京墨担心祁唯安需要照应，等在这里睡着了。

  沐莹雪回头，祁唯安已经出来了。

  “我无意打扰，实在抱歉。”

  她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扶了京墨一把。

  京墨一瘸一拐走开了。

  “你为何会在宫里？”

  两人异口同声询问彼此，沐莹雪愣了一下：“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找到你弟弟的下落了吗？”

  沐莹雪气馁地摇头叹息：“或许他真的不在了。”

  冷风穿堂而过，她瑟缩了一下肩膀，祁唯安上前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回屋吧，水汽太重，恐伤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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