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先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霍重山见沈琉璃还躲在被子里，以为这样她才会注意到自己。

  怎料沈琉璃竟丝毫不在乎，而是顺着他的话，软糯糯地说道：“嗯，知道了。”

  随后不等霍重山站起身来，转过身便呼呼大睡。

  霍重山怔了一下，站起身走了，沈琉璃睁着眼听着身后的动静，等到屋门被重新关上，才安心睡下了。

  “大娘子昨日身上单薄，回来时又下了雨，夜里怎么都睡不着，天将亮时才躺下，还请将军莫要介怀。”

  溶月见他这么快出门，替沈琉璃辩解。

  “照顾好她，晚些时辰我再过来。”

  溶月心思细腻，看了霍重山一眼，立马领会：“哎，知道了，将军。”

  晨间露重，霍重山从雪阳阁出来后，又重回了绿倚轩。

  他守了一整夜，见沐莹雪气色终于有所好转，才过来找沈琉璃，却没想到她私下竟如此小孩子心性，跟平日里端庄的模样大相径庭。

  想起方才那一幕，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可一想到沐莹雪还在病中，心又开始沉了下去。

  长风站在长廊尽头，见他从雪阳阁出来，心里微微一震，遥遥望过去，阿吉的身影立在不远处，也同样望着霍重山离开的方向。

  青鱼巷，枕霞阁，时兰舒一身白衣，挽起衣袖，正在侍弄院中松软的草地。

  微微露出头的花草，在雨水的浸润下，变得异常鲜活。

  “师父。”

  知佑从外回来，手里拿着新买的短柄锄头。

  “怎么说？”

  时兰舒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也不看他，转过身继续干自己的事。

  “已经送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

  知佑顿了顿，才开口道：“海棠说玉姑想见你。”

  时兰舒神色微微一变，放下手里的东西，来不及将脏鞋脱下，赶忙说道：“进屋说。”

  这里原本也有几个丫鬟，但自从沐莹雪来过一次，时兰舒便不曾留下旁人，空荡荡的院落里，只剩下他们师徒二人。

  “可是因为她？”

  知佑刚进门，时兰舒就转身急切地问道。

  “师父别担心，若是她出了事，玉姑会亲自来找你的，不过，具体为何，海棠也说不清楚。”

  时兰舒松了一口气：“有没有别的风声？”

  “昨日上巳节，阳楼大宴，六皇子也去了。”

  时兰舒侧过身，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光亮。

  “哦？”

  “席间有人作诗，上一句是’黄鹤空留此门中’，六皇子对的是’万马共骑天下同‘。”

  时兰舒猛然回转身子，脸色一变，紧盯着知佑。

  “还有呢？”

  “没了。”

  时兰舒沉吟不语，坐在地上脱去了弄脏的鞋袜，让知佑去打水。

  青烟在空荡的屋内慢慢旋转，升向半空。

  看着院外偶尔有飞燕携来空枝，飞入檐下，筑巢而鸣，方才的忧虑一扫而空。

  只要不是她出事，对时兰舒来说，没什么所谓。

  “师父，好了。”

  知佑端来一盆热水，就要伺候他洗脚，被时兰舒推开了。

  “怎么样？现在能适应了吧？这几日总见你跑出去，肚子都圆了一圈。”

  “是挺好的，这里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繁华，师父，咱们以后就别走了吧。”

  知佑坐在一旁，手里握着温茶，斜靠在矮桌上，探过头来问。

  “以后的事，谁能料定。”

  时兰舒盯着徘徊在屋门前的新燕，喃喃说着。

  “对了，师父，沐莹雪那边要不要再去问问？”

  “他们没带回消息？”

  “只说似有一线生机，未说真切，师父，那药真的能救她吗？”

  知佑一大早就赶去客栈等着了，只到午间才收到消息，说沐莹雪还活着，他这才又去梨木园找到海棠，拿到玉姑的口信。

  “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知佑想起她面目全非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

  “我还是再去看看她吧。”

  知佑放下茶碗，起身要走，却被时兰舒劝住。

  “别，别去。”

  “可她要是死了，我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知佑说完，见时兰舒盯着自己，忙说道；“我还想让她教我如何预知未来之事呢。”

  想起这个，时兰舒顿了一下。

  沐莹雪出现的如此意外，是他没有料到的，他从不相信谁能预知未来。

  不过知佑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沐莹雪身份可疑，或许以后，真的能用上她。

  “想去也可以，等过几日，我同你一起去。”

  “可是······”

  见知佑还皱着眉，他又劝道：“放心，那些药就算不能真的救活她，让她熬过这几天还是没问题的。

  知佑听了，终于轻松地笑了笑。

  沐莹雪正打算清洗面容，刚一站起，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娘子怕是着了风寒，奴婢去煮个姜汤给娘子热热身子。”

  芷兮很乖巧，看了春兰一眼就去了，出门时华生正好从外回来，两人点点头，并不多话。

  “娘子，乔家有人来问，说是想见时先生。”

  “打发走就行了，我早跟他们说过，时先生不见外客。”

  沐莹雪说完，转过身接过春兰手里的巾帕，坐在铜镜前，试图擦洗，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余光瞧见华生纹丝未动。

  “怎么？”

  “这次来的是个姑娘，但是装扮成了男子模样，还说今日必须要见到时先生。”

  沐莹雪顿了顿，想起乔家的确有个未出阁的贵女，便不再多问，吩咐华生将自己的病情告知于她，让她过几日再来。

  “春兰，替我谢谢你娘，人说患难才见真情，你娘又帮了我一次。”

  “又？”

  春兰不解，沐莹雪莞尔。

  前世沐莹雪生下柔甲时，险些一命呜呼，也是春兰娘一把将她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今生还是如此。

  沐莹雪很清楚，时兰舒带来的药的确有所功效，但绝对不可能让她恢复得这么快。

  这才一夜的功夫，她就觉得身上血气充盈，四肢也逐渐有了力气。

  有些事，或许冥冥之中早有预兆。

  上巳节沐浴兰汤，以辟邪神的说法，古来就有，春兰娘呜呜咽咽祷告的咒语，并非杜撰。

  上一世，她也是用类似的术法，救了沐莹雪一命。

  沐莹雪本不是信奉鬼神之人，但她的病症却常常让她怀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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