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不妙的是，打到头破血流的这些人齐齐停了动作，整齐转头，将血肉模糊的脸对准她。

  气氛一下变得阴森诡戾，看过来的目光令人毛骨悚然。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暂停键，所有人都被定住。

  “……”

  安酒手指狠掐着掌心，制止住想要后退的冲动。

  啪嗒——

  身侧传来似粘稠液体落地的声音。

  安酒敏锐察觉到这些人变得蓄势待发，只等她因害怕做出动作而蜂拥而上。

  情绪紧张到一定程度，安酒反而冷静下来，用余光‘看’向离她很近的出声处。

  只是这一眼，寒气自脚底升起——是一个趴在地上爬行，眼神阴冷，嘴唇泛青的男童。

  他表情僵硬，直勾勾盯着安酒，嘴角流下混合着血色的半透明涎液。

  气氛紧张如弦上箭，混乱一触即发。

  安酒绷紧神经，预估从这里跑到门外大概只需要几秒，她可以——

  “不许进去！都给我回来！！”

  保安突如其来的怒吼，使紧张气氛如同被扎破的气球，轰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混乱的脚步自外闯进来，急促的呼吸此起彼伏。

  眨眼间，一大帮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人从门外冲进来，那因饥饿深深凹陷下的眼睛冒着绿光，对准散落在地上的购物袋飞扑上去。

  嘶啦——包装袋里的吃食散落一地，他们不管不顾，捡起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地大口咀嚼。

  眼神凶恶地看着四周的人，如同护食低吼的狼。

  是‘老乡们’来了。

  解除危机的安酒心中一喜，同时又紧提起心，亮出空空的手心，说道：“楼上是超市，里面有很多吃的！”

  几双落在身上的眼睛因这句话移开，绕过挡在门口的人群往楼上冲去。

  刚刚还打的不可开交的一群人恢复常人状态，面对这群暴徒一副吓惨了的样子，坐在地上把手举过头顶，两只脚在地上一前一后地蹬，屁股左右向后移动，让自己离他们更远。

  身边，购物袋被撕成碎片，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衣服、包包、首饰通通被丢弃在地上，在破烂的鞋底下卷来卷去，唯有吃的东西被抢走。

  这些流浪汉都有着粗犷面容和发黄的牙齿，野蛮人气息扑面而来，不识‘好货’的特质，成功震慑中这帮欺软怕硬的城里人。

  紧接着，令人胆颤的目光终于落在他们身上，片刻之后哀嚎四起，流浪汉们仿佛冲入羊群中的狼，指缝乌黑的粗糙手指粗鲁的在干净衣服里翻找。

  “放——放开我！”

  “救命啊！保安！保安！”

  “我把钱都给你，所有钱都给你！”

  而本该站在门口的保安，在他们冲进去的那一刻起，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尖叫声不止一处，楼上那群事不关己的看客们也慌了神，有人四处逃窜，有人寻找安全地带，还有人哆哆嗦嗦拿出手机。

  “……他们上来了！”

  “报警！快报警！”

  “……打，打不通！”

  “谁来告诉我线路繁忙是什么意思？！”

  混乱之中，安酒突然觉得腿上一紧——

  安酒低头看去，是之前吓她一跳的男童。

  魔咒被打破，如今看着这孩子倒没那么恐怖，肉嘟嘟的小脸惹人疼爱，又黑又大的眼睛水汪汪的。

  见安酒低头，男童小嘴一抿，眼眶充泪，“……妈妈，我要妈妈。”

  “……”

  安酒怔了一怔，十分干脆地拉开他的小手，扭着他的肩膀一转，拎起后脖领往人堆里丢去。

  “去找吧，不用谢。”

  她不会忘了刚才是怎么被吓的，现在离她远点好吗。

  安酒想起什么，飞快看了一圈流浪汉们的脸，里面没有溥淮，甚至没有一张来自48楼的熟悉面孔。

  难道说传送机的传送地点是随机的？

  正思索着，眼角看到有人朝她扑过来，她立即指着电梯重复着喊：“楼上超市里有吃的！有肉有馒头！还是热乎的！”

  同为饿过的人，她自然知道什么是最吸引的。

  她这一嗓子出去，还没等对方行动起来，倒在地上的人率先反应过来，齐声喊道：“对对对，去楼上，上面是超市！”

  “熟食区里有熏鸡、猪肘子、牛肉干！”

  “……求你，别为难我了大哥，我身上真没吃的。”

  不知是哪个字打动了这群人，竟让他们集体起身，争抢着往楼上跑去。

  经历过这场灾祸的人们精神恍惚，连地上的东西都来不及捡，跌跌撞撞地离开商场。

  再看二楼，因流浪汉到来发出悠长尖叫。

  瓷白地砖折射出清冷的灯光，一地狼藉，遗留下来的商品标牌未摘，崭新的衣物经过践踏沾染上血迹和泥污。

  当灾难来临的时候，这些东西一文不值。

  安酒走过去，从中捡起一个尚且整洁的托特包，翻开标牌，上面标价2099，还不打折。

  她拽下标牌丢进垃圾桶，心情颇佳地挂在肩上，曾经没有的，现在也背上了。

  她本来是要离开的，可老乡们都上去了，没道理不去凑一波热闹，要是可以的话，赶在大混乱来临之前收集完物资，剩下的日子窝在贵人家，舒舒服服养精蓄锐，只等最后时刻冲出去就行了。

  这样一想，安酒跟着上了电梯。

  ……

  二楼周边的店铺里空无一人，店员们躲在库房里瑟瑟发抖，等脚步声离去后，打开一条缝，把眼睛凑上去悄悄看向卖场。

  只见一个年轻女生背着包怡然自得地从面前走过。

  看样子还不知道商场里出了事。

  “欸——”

  她刚喊了一声，就被同事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巴，对方凑到耳朵上气急败坏地说：“你疯了？想死也别拉上我们！”

  她有些委屈，“不是那些人，是个小姑娘。”

  “谁管她！”同事恶狠狠地重新把门关好，背抵在门上禁止她靠近，“管好你自己就行！你是不是想把那些人引过来？！信不信我们把你丢出去关在门外！”

  她半低下头，瑟瑟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另一个同事见状劝道：“行了都消消气，她一个新来的，没经历过啥，你也别总是针对她了，都是一块上班的，好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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