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沈晚雪不太敢走上前去看热闹，但厉招弟十几年来第一次回家，而且一回家，就引爆了这么大一个八卦，村里人都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沈晚雪和杨秋石他们那边，想一点风都没听到也不可能。

　　沈晚雪给牛喂草料，还是杨秋石去河边给牛挑水回来，跟沈晚雪说了在河边听到的村民们的议论。

　　沈晚雪听了，先是愣住，接着就又是激动又是担忧得坐立不宁。

　　虽然想要立刻就跑过来跟夏涓涓确认，但又担心会影响到她和厉战，沈晚雪少不得强迫自己等到了天黑。

　　杨秋石见她心神不宁的，喂牛的时候差点没被牛给顶了，就接过她的活，让她回屋里休息。

　　沈晚雪就回屋去，从箱子里翻出了每年都给自己儿子做的新衣服——今年的就是前几天夏涓涓看到的那一件棉衣，抱着忍不住又是委屈又是高兴地哭了好几场。

　　到天苍黑了，她饭也顾不得吃——也感觉不到饿，就抱着棉衣跑到夏涓涓院子的后院，不过怕厉家回来的大姐也在她家，就硬生生地在寒风中等到了现在。

　　夏涓涓拉住沈晚雪的手，一下子冰得一个寒颤，赶忙问道：“大娘……你等了多久了？”

　　夏涓涓心里就自责起来。这手都快冻僵了，至少等了一个小时以上了!

　　她最是知道沈晚雪的心情的，不应该拖到现在才要过去把这事儿告诉沈晚雪啊。

　　沈晚雪赶紧笑了笑，说道：“大娘也就刚来一会儿，没等多久的。涓涓，你先告诉大娘……”

　　夏涓涓回过神来，开口答道：“大娘，都是真的。咱们先进去，我慢慢跟你说！”

　　沈晚雪听到‘都是真的’四个字，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啦一下就涌了出来。只不过，她哭得时候也是大家闺秀的样子，也不大声哭泣，只是无语凝噎。

　　把夏涓涓都给吓到了，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大娘……”

　　沈晚雪摆了摆手，生怕一开口说话就哭出声来，让别人听到了，一边抬手不住地擦眼泪，可是无论怎么擦也擦不干似的。

　　夏涓涓就只好拉着沈晚雪进了屋。

　　林玉茹见状，也是吓了一跳，问道：“沈家大姐，你这是遇到啥伤心事了这是……”

　　夏涓涓低声道：“妈，你带着小崽子先睡吧。我跟沈大娘说会儿话。”

　　林玉茹听了，就说道：“那行。你好好劝劝她，这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让她千万不要伤了身子……”

　　然后，带着小文小武和贝贝去睡觉了。

　　夏涓涓住的屋子里烧着煤炉，三胞胎已经被林玉茹哄得快睡着了，现在见妈妈回来，都迷迷糊糊地喊道：“妈妈……睡觉觉……”

　　沈晚雪他们也是认识的，认了一会儿，又跟着喊：“奶奶……”

　　沈晚雪听了，眼泪又忍不住决了堤。

　　如果厉战真的是她的儿子，那这三个小崽子，就是她的孙子了！

　　“唉！是奶奶！焱焱晔晔曜曜，你们乖！你们睡觉觉！”

　　夏涓涓先是动手往炉子里又添了些煤，好让烧得更旺一些，这才拉着沈晚雪在炉子前坐下。

　　沈晚雪这才急切而担心地问道：“涓涓，你快告诉大娘……你大姑姐是怎么说的？”

　　夏涓涓就把从厉招弟那里听说的话，都跟沈晚雪说了一遍。

　　“原来，刘兰和公公是发了水灾，逃荒途中遇到才搭伙过日子的，厉战二哥也是刘兰带过来的，不是厉家的孩子。这么一来，厉家的孩子，就给大娘你寄养自己儿子的时候对上了。还有，我问过了，他们妈就是叫梁云霞。厉家的玉，大姑姐也说是厉战亲生父母留下的信物……大娘，细节都对得上的！厉战，只怕八九不离十，就是您的儿子。”

　　沈晚雪一边落泪一边听着，然后急切地问道：“你有没有问过，厉家那玉是什么样子的？和凤佩是不是一对儿的？还有，为啥他们原来姓李，后来改成了姓厉？”

　　哪怕是八九不离十了，沈晚雪还是害怕这两点对不上的地方，会让她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空欢喜一场。

　　怎么就这么不凑巧，那玉偏偏就被刘兰和她儿子给卖了呢？

　　沈晚雪不在乎玉，可是没有了玉作证，她心里实在不踏实！

　　夏涓涓看着沈晚雪，然后从自己怀中掏出了手绢包着的东西，轻声说道：“大娘，你看看，这玉，是不是当年你留给厉家的……”

　　手绢被打开，沈晚雪惊愕地瞪大了眼眸看着里面包着的一对玉佩。

　　龙凤佩，玉质温润，雕琢精致。

　　不是她们沈家的家传之宝，还能是什么？

　　“涓涓……这……”沈晚雪再也没想到，这龙佩怎么也会在夏涓涓手里？

　　夏涓涓轻声道：“可能也是老天爷有眼，我也是无意中听到厉强和王桂香商量着去京市，要卖什么东西。我也没在意，后来还是他们家儿子和女儿说漏了嘴，说他们爹妈要去京市卖玉，等卖了玉，就去县城住，当城里人了！小文小武他们听了这些话，就回来给我说了。我就留心了下，厉强去京市的时候，也跟着去了。没想到他卖的还真是龙佩，我看这玉和大娘你给我的玉是一对，就找人帮着给买了下来。我自己也没出面，所以没有人知道。”

　　小文小武和贝贝听了厉胜的话的事儿，她并没有撒谎。

　　只不过，小文小武告诉她的时候，玉已经在她手里了。

　　沈晚雪听了，也忍不住怔然，这么巧合的事，看来老天爷是真的在帮她，让她找到自己的儿子！

　　“那……厉战……真是我的儿子？”

　　夏涓涓点了点头，笑道：“大娘，恐怕是真的。而且，厉战以前告诉过你，他的生日是一月份，我后来问过他了，他说是因为当时去当兵，年岁不够，就多报了一年，实际上，是那一年的腊月十一。”

　　腊月十一！

　　沈晚雪死都不会忘了这个日子。这是她儿子的生日啊！

　　“是！是！那就对上了！真的都对上了！厉战他……她原来真是我的儿子！我……我终于找到我的儿子了！振邦！振邦……咱们儿子找到了！”

　　沈晚雪喜极而泣，不住地抬起衣角擦眼泪。

　　夏涓涓看着也心酸得不行，赶忙劝道：“大娘，你别伤心了。这是好事儿，不是吗？我明天就去给厉战拍电报，让他有空立刻回一趟家，咱们再把这件事告诉他。”ωＷω.ＧoＮЬ.οrＧ

　　沈晚雪不住地点头，但接着又立刻摇头，说道：“不……可是我和他爹现在这身份，不行。还是不能相认，万一影响到厉战的前途……涓涓，你答应大娘，先不要告诉厉战，行吗？大娘只要知道他还活的好好的，就心满意足了。这二十多年，我们已经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了，现在，怎么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跟他相认，拖累他呢？”

　　夏涓涓听了，也知道沈晚雪的顾虑不无道理。

　　但她还是不同意沈晚雪的意思，便说道：“大娘，我知道你怕你们现在的处境拖累厉战。可是，现在全村都已经知道厉战不是厉家亲生的了，他心里一定也急着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当年为什么要把他寄养在厉家，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把他接回去……

　　大娘，你如果还瞒着他的话，我怕他以后知道的话，反而会生我们的气呢！”

　　“可是……”沈晚雪左右为难。

　　她何尝不想和儿子相认，但她比夏涓涓更清楚自己的处境意味着什么，万一厉战是她的儿子的事情被人知道了，那厉战这一辈子都毁了！

　　夏涓涓抓住沈晚雪的手，笑道：“大娘，你和厉战偷偷相认，不让别人知道就好了。我相信，厉战绝不会因为你们的身份，就嫌弃你们的。”

　　沈晚雪听了，便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唉！那……涓涓，你明天就给厉战发电报？电报你，你可千万不要说这件事……”

　　夏涓涓笑道：“放心吧，大娘，我心里有计较的。”

　　这件事说完，夏涓涓才突然想起来，问道：“大娘，你还没吃饭吧？”

　　今天大年三十，晚上吃饺子的时候，虽然夏涓涓已经偷偷让小文端了饺子给沈晚雪和杨秋石送了过去。

　　但看沈晚雪的样子，只怕是一个都没吃的。

　　“大娘吃过了，你送去的饺子……”

　　夏涓涓却已经起身去厨房了，笑道：“那大娘就陪我再吃一碗饺子，我说了半天话，倒是饿了。”

　　不一会儿工夫，饺子就下好了，连汤带水地端过来。

　　热腾腾的肉馅饺子，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吃了饺子。

　　夏涓涓问道：“大娘，厉战的爹，叫什么，现在是在哪儿呢？”

　　沈晚雪叹了口气，道：“唉。他叫容振邦，现在在西北边呢。我们也好几年没见了。本来，我也是要跟他一起去西北的，我本来想着，那边条件艰苦就艰苦吧，俩夫妻在一块儿也挺好的，至少还能有个照应。没想到，他不声不响地托人帮忙，最终，变成了我留在京市附近，就他一个人去西北边。我当时听说了之后，还生他的气生了好久呢。但后来，知道了他托人给我安排的地方，我就再也怪不起他了……”

　　夏涓涓也叹了口气，笑道：“让我猜猜，他给安排的地方，很有可能是你们的孩子流落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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