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送圆圆回到家，惊讶地发现白丽卿的身影。

  我一时竟如同被雷劈中！

  见到那个我再也不想看见的人，我真的想爆粗口、想即刻将她从我爸妈家驱逐。

  毫不知情的圆圆却如同小鸟一般飞进门，雀跃着，叽叽喳喳地跟姑婆她们聊了起来。

  “姑婆，今儿，咱们要在家里招待这位贵客吗？”

  姑婆笑眯眯地道，“是啊，你快去洗手，完了先吃点水果饼干的垫一下。等另一位贵客到的时候，你妈也该回来了，我们就能动筷子了！”

  在看到白丽卿笑吟吟地将杯盘碗筷往餐桌上送的时候，圆圆还歉意十足地抢过她手上的活，客气地道，“咋能让贵客亲自动手呢！美女阿姨，你歇着，这些活儿我来干！”

  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任凭圆圆的书包从我的手臂滑落在地。

  “哥哥，你赶紧给妈妈打电话，叫妈妈快点回来，客人都到了，总不能她一个主人还没到家吧！”

  “哎哟，这姑娘太可心了！”白丽卿赞叹圆圆懂事的同时，瞥了我一眼，就像完全没有过那天我跟她的谈话一样。

  再看看圆圆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头皮发麻，舌根似乎也变得僵硬了。

  姑婆却扬声道，“子阔，你先别忙换鞋，先去车站接一下馨馨吧！”

  “呃，”诧异击碎我的无助，我的脑子也终于被启动了起来，“啊，姑婆，我不用换鞋！”

  姑婆闻讯，重新闪身出来，乐滋滋地盯着我，低声道，“那你就联系看看，上哪儿接一下馨馨吧！”

  “啊，那啥，姑婆，我是说，我还有事要忙，没工夫坐下来吃饭！”

  姑婆的笑容僵住，凑近了我一些，“你的工作，能不能先推推？馨馨娘俩好不容易来一趟……”

  “姑婆，”我突然一个激灵，内心当下乱七八糟的，姑婆到底是想撮合我跟唐棣馨，还是想撮合我爸跟白丽卿？

  我猜不出来答案，却能揣摩出我妈和白丽卿见面引发的一系列恶果。

  “这样，我先联系我妈，让她早点回家，我实在没时间安然地吃饭！”

  姑婆终于不再做声，默默地做她的事去了。

  在等待我妈接通电话的时间里，我整个人都有种似梦似幻的感觉。

  甚至我心生莫名的怒气。

  既气愤我爸这一大只花蝴蝶的症状为我带来麻烦，又气愤我妈怎就不能禁锢我爸那颗心。

  “子阔，你和圆圆回家了没？”

  “嗯，妈，我刚把圆圆送到家！”

  “哦，那好，我可能来不及回去吃晚饭，你们和姑婆先吃吧！只是要就麻烦你，顺便帮忙监督圆圆写作业，别让她又给拖到十点去！”

  “妈，那你和姥姥，晚饭咋解决？”

  “我这儿刚拿到姥姥的检查结果。夏医生还在办公室等着呢！一会儿了，我带姥姥在外面随便对付一下。就是圆圆又要麻烦你，我感觉挺不好意思的！”

  “妈，一家人可别这么见外的！”

  挂断电话，我一阵急思，终于决定，尊重自己的既得利益！

  我刻意扬声，“圆圆，你快点，我队里催得紧呢！”

  圆圆从洗手间探出脑袋，问我，“你那工作，还能干不？既想马儿跑得快，又不想让马儿吃饭！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了呀？你好歹也算一位霸总，硬气点，说不去就不去，行不行啊？”

  我更大声地道，“集体兴亡，匹夫有责啊！都像你那样只图自己畅快，我们家还能有啥前途？！”

  圆圆不服地给我一个冷哼。

  我疾步来到她身边，见她一圈一圈仔仔细细地把玩着手心的洗面奶，不禁嗔道，“我这儿十万火急的，你怎么还消停地洗上脸了呀！”

  圆圆嗔道，“对你来说，你的集体荣誉重要，可是对我来说，我的脸面也非常重要！我宁可饿肚子，也不能灰头土脸的。”

  我心急如焚，不由得斩钉截铁地催促她，“别废话！给你一分钟，洗好赶紧走！”

  “你为了你的部落，我去干嘛？”

  “你别忘了，爸给我的命令是，只要妈一分钟不回来，你就一分钟不能离开我视线。我走哪儿，你必须跟哪儿！你的安全，是我的首要职责！”

  “嘁，你这保镖，我可雇不起啊！”她虽然嗔怪，但终究还是快速洗漱完毕了。

  姑婆悄然来到我身边，低声道，“子阔，丽卿阿姨专门过来，是答谢你爸妈送礼物的。顺便，你跟馨馨也好好聊聊。你工作的事，你看看，能推就先推推吧！要不，就等你妈回来了你再去，行不？”

  我也低声对她说：“姑婆，不行啊！我们有要求，任何人都不能因私事耽误集体荣誉！这是男人使命！而且，万一我受处分，我爸肯定会恨死我的！”

  “那你还带圆圆一起去？”

  “可我妈现在还在医院呢，回来也不知道几点了。”

  姑婆的失落显而易见。

  我便故意道，“那，不然，姑婆，就让圆圆在家陪你，然后你再给她辅导作业吧！”

  姑婆极不乐意地冲我摆了摆手，连忙走开了。

  当我把车停到饭店门口时，圆圆瞠目结舌，指着饭店，词不达意地道，“哥哥，你，这儿是吃饭的地方，是餐厅，你认字不？”

  “嘁！”我强行按下自己内心对我爸的十八般挞伐，笑着回应她，“你没看见姑婆做的饭，只有大肉啊？”

  她眨巴着眼睛，楚楚可怜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是为了专门带你吃好吃的，拿我队里当枪使了！你应该感谢我的工作替你背了锅！”

  圆圆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可没过三秒钟，她又不安地道，“可是，哥哥，妈妈说挑食不好！我都想好了，我只吃素菜！”

  我重新抓起安全带，威胁道，“那我现在就送你回去，让你做一个不挑食的好宝宝！”

  吓得她连忙紧抓我的胳膊，哀求地看着我，可怜巴巴地摇头，“好哥哥，人家就喜欢跟你混吃混喝的，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称职、最安全的保镖了！”

  我得意地笑着，松开了安全带。

  “只有跟哥哥混，我才能大饱口福，大快朵颐，大喜过望，大快人心，大大方方……”

  “唉，停停停，别再扒拉你那点成语库存了！”

  “哥哥，你真让我大悲大喜啊！”

  “悲什么？”

  “悲的是，我咋没早点认识你！那样你就能带我多吃几年大餐！我就能无所顾忌地玩到累！”

  我虽然笑着，可没来由地觉得心疼。我想不来，在我后妈独自带这个小妞的那两年，七八岁的圆圆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恐惧和期待！

  “没关系，今天哥请你吃到尽兴！”

  “那，妈妈和姥姥，还有程程哥哥咋办？”

  “等过会儿再打电话问妈呗！”

  她不解地眨巴着眼睛，“干嘛过会儿打呀？”

  我被问住，连忙启动我的脑库存，“总得，等到爸妈通过话了，我们才能替他们做主吧！”

  我这冠冕堂皇的借口，令小妞喜不自禁。

  可是，可怜如我，孤单如我，硬生生被自己亲爹那强弱不明的渣男属性给逼到了背水一战的境地。

  正在点餐，我爸竟然致电于我。

  说实话，自从刚才看见白丽卿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把我爸关进我心目中的小黑屋了。

  我已经将他定义为失信的反复小人了。

  因此，我对他也开始心生嫌恶，连一声爸都不想叫了。

  “子阔，你在家吗？”

  “咋了？！”

  我爸估计也是被我这样的回应给震撼到了，半晌才突然爆发，“你干嘛呢？”

  纷争的信炮就这样被点燃，我才恍悟，自己不仅暂时打不过他，而且这辈子也不可能脱离他的掌控范围，那就老老实实走好儿子这条路吧！

  “我妈带姥姥做检查还没回来，所以我跟圆圆在外面等她们！”

  “姑婆应该在家啊！”

  我差点就脱口而出，“你的白月光也在家！”

  可是看着圆圆喜滋滋地研究菜单，我只能继续刚才跟姑婆撒过的谎，“我跟队友有事说，顺便监督圆圆写作业，完了顺道再去接程程放学！”

  “圆圆现在在干嘛呢？”

  我连忙低声询问小妞，要不要跟爸爸说话。

  她毫不犹豫地伸手准备夺我的手机，惊得我连忙低声劝她，“千万别说我们不想吃姑婆做的饭才出来吃的！”

  她眉开眼笑地低声回应我，“知道！”

  “那你跟圆圆说！”

  接过电话，圆圆兴奋地叫道，“爸爸，你几点回来呀？我们都快想死你了！”

  我爸说了什么，我听不到，只能继续监督小妞，引导她别出卖我。

  看到圆圆欣慰的样子，我不禁心塞塞的。我在心里默默问自己，这样的幸福时光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

  幸亏圆圆不清楚我爸跟白丽卿的前尘往事，要不然，她怎么可能还会如此明媚开朗地期待爸爸早点回家。

  她递过来手机的时候，父女通话已经结束了。

  “哥哥，爸爸说他要到夜里十一点多才能回来！”

  我自然而然地回应她，“那就好！”

  “那就好？”

  被她的反问击碎了我胡思乱想的结界，我连忙转移话题，“等妈妈忙完，恐怕也就那会儿了。这样，妈妈不就不用等爸爸太久呀！”

  “嗨，大人真可怜！”

  “谁说不是呀！”

  言出之际，我的心头已经酸涩不堪。

  是呀，成人真的太难了！恐怕连齐天大圣来了，也要感慨：取不完的真经，打不尽的妖怪！

  我的老父亲现在究竟是种什么心态，我急切地想要知道，但我也明白，自己根本不敢问。

  而后妈呢，我更不能问，甚至连提都不敢提。

  这时候，我颇有些想念那个炮仗一样的陆九聆了。当然，我也第一次有了一种清君侧的使命感。

  要是九聆在的话，我还有个可以商议的同盟军！虽然她遇火就炸，但总强过我暗自揣摩，独力承天。

  我相信，只要我们双向发力，一定能成功清除我爸妈婚姻里的荆棘！

  想到这里，我的目光定在了小妞的身上。

  我把自己的思路稍加整理，就尽我所能地忽悠小妞当我们的联络人。

  “圆圆，你多久没跟你的聆儿姐姐联系了？”

  “前天晚上，姐姐还跟我视频来着！”

  嗨！真是的，我的方案还没开工就要被迫结束吗？

  她眨巴着眼睛，打量了我一圈，神秘兮兮地问，“哥哥，你不会，现在才开窍了吧？”

  “小孩子，一天天别想东想西的，别给你那未成年脑瓜整报废了！”

  她不屑地白了我一眼。

  可是，我的目的是拯救我爸的晚节，极力挽救他的婚姻。

  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我丝毫不能大意，更不能得罪这个小妞，因而，只能腆着脸，继续巴结她。

  “圆圆，是这样的，我想给泳馆做一个新的宣传方案。这方面，聆儿专业，所以就想请她帮忙！但是我又怕她男朋友误会，所以需要你做回桥梁，帮帮忙！”

  她诡秘一笑，“你在求我啊？”

  “我就是在求你呀！求你帮忙！”

  她不知事态严重，依然朝我索要回报，“那你，拿什么来表达你的诚意？”

  “表达诚意？”我急思，突然眼前一亮，“今年过年，你的新衣服，我负责！”

  她摇头，表情十分不屑。

  “那，每周带你美餐一顿？”

  她依然摇头。

  “那，那你自己说，到底咋样的才能表达我的诚意？”

  “我说的你能答应？”

  “只要不是逼我结婚，哪怕卖了我都没问题！”

  “嘁，谁家买你？打得过你不？”

  “好好好，我错了，只要你想卖了我，我放弃抵抗，完了再替你数好钱！”

  她终于会心地笑了起来。

  “快说你的条件！”

  “嗯，”她思忖着，略有些羞怯地道，“我想去滑雪！”

  “好，没问题！哥答应你！”

  “可是妈妈不让我去，说滑雪太危险！”

  “没事，只要你想滑雪，哥悄悄带你去，绝对不让妈知道！”

  “我还想上天上溜达一圈！”

  “这，好像有点难吧！”

  “难吗？”

  “我不得先给你打死，你才能上天嘛！”

  小妞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伸手来打我。

  我爆笑着躲开，告饶道：“我开玩笑的开玩笑呢！”

  “哼！”她虽然收手，却依然气鼓鼓地。

  我连忙示好，“坐飞机，就是婴儿都要身份证啊！”

  她晶亮了双眸，喜滋滋地道：“爸爸说他有个朋友有直升机！”

  我总算明白了，小妞是想让我出卖色相，出卖我的感情，去为她挣一个上天空溜达的入场券。

  见我表情凝重，小妞居然挑衅般道，“你不会真不喜欢人家那个侄女吧？”

  “拜托！君子不为五斗米折腰。你居然为了一张机票卖哥哥！”

  “我不是君子哟！”

  “你可以把自己培养成君子呀！”

  “还是别！”

  “等暑假了，我带你坐飞机，妈就不会担心了！”

  “哥哥，一般飞机跟直升机不一样！再说了，直升机，我可以自由选择线路，可以选择同乘人员。坐飞机，我能吗？”

  “那，这事，让我再合计合计！”

  “那好吧！”她有些悻悻的。

  “嗯，好，哥一定尽快满足你的滑雪愿望！”

  她却适时纠正道，“还有我的新衣服和每周一顿大餐呢！”

  我嗔道，“你可真是坑哥能手啊！”

  她颇为得意地笑道，“少年不坑哥，老大徒伤悲！”

  虽然这代价有点超乎我想象，但是比起我爸的晚节和夕阳红来说，应该也算是开门红吧！

  正在思忖着该怎么跟她传达我的下一步计划时，小妞却语出惊人，吓得我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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