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手下败将！”见泳馆门口枯坐的人，圆圆上前招呼道，“坐这儿干嘛？”

  “狗蛋儿……”敬浩然缓缓起身的同时开口，令我目瞪口呆。

  “还叫！”

  圆圆说着便要动手，好在我眼疾手快给她拉了回来。

  “你认识？”我不禁好奇圆圆竟然会认识比她大的男生。

  “他是程程哥的同桌！”圆圆回复我的疑惑，同时转脸看向敬浩然嗔道，“你再那样喊我，小心我不客气啊！”

  他却只是淡淡一笑，不恼，也不认错。

  “狗蛋儿，你哥呢？”他脸上又笑，却没多少精气神，“没来吗？”

  “唉，你没完了呀！”

  圆圆再次动手。

  我也忍不了，也只能任由小妞去“收拾残局”。

  敬浩然却只是一味躲着，并不跟圆圆接招。

  看着他那步法，我心中大概明白了。

  “唉，你没爷爷奶奶那样叫你，还不让我叫啊？！”

  “哼，你算老几呀！”

  “哥是你的保护神！”

  “你这个手下败将，不知道‘害臊’咋写吗？”

  “好好好，哥错了！”

  “别自大，我有哥！”

  “那，你哥到底干嘛去了！”

  “你找我哥干嘛？”

  “我就问问！”

  “唉我说，你就这么离不开我哥，放假都要找他呀！你不会是喜欢上我哥了吧！”

  小妞这生冷不忌的话真是让我汗颜，惊得我连忙喝止她，免得事态严重！

  “他是谁？”

  他指了指我。

  “他才是我哥！”

  “啥哥？”

  “亲哥呀！你干嘛，人口普查吗？”

  他的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向我点头致意后轻声道，“我办卡了，以后也能随时来游泳了！”

  “嘁，”圆圆却毫不客气地道，“你是专门来拉低我水平的吧！”

  “圆圆！”我不由得再度喝止她。

  “哈哈，我开玩笑的！”小妞的变脸之迅速是我始料不及的，“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以后呢，我哥有了伴，进步也就指日可待了！希望你俩都能早日练成飞鱼哦！”

  “你哥到底去哪儿了？”

  “回老家给他姥姥过生日去了！”

  “哦！”

  “好啦，你进去游你的吧！我要跟我哥说个话！”

  “好吧，我等你！”敬浩然走开了两步。

  “我找得到我的池子！不用你等！”

  “圆圆，你练完就在泳馆里面待着，等我下班！我不来你哪儿也不能去，记住了啊！”

  “好好好！我在水里待着等你！”

  “哥，别担心，有我罩着圆圆呢！”敬浩然竟然扬声道。

  此刻的敬浩然已经没了方才的颓废，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这令我瞠目结舌。

  “嘁！”圆圆照例不服，“别让我罩着你，我就阿弥陀佛啦！”

  “圆圆！”

  我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圆圆应该远离陌生异性。

  “好啦，哥哥，我要是等不来你，我就给你打电话！免得你忘了接我！”

  在她进更衣室前，我还是不放心地低声警告小妞，“就算他是程程的同桌，你也要离他远点！尤其是游泳的时候！”

  “知道！”

  我的直觉告诉自己，敬浩然的那一声“狗蛋儿”实在太令我心惊。

  我相信，就是我爸妈在，他们肯定也会瞠目结舌吧！

  可是，我妈又时时提醒，不能给小妞往那方面引导。

  “算了吧，我爸妈不在家，小妞的安全才是我的首要责任！我必须尽职尽责！”

  想到这些，我啥心情都没有了，只有默默地追随着肆意玩闹的小妞。

  也不知是敬浩然看我在，还是他真的没别的邪念，总之，他始终一个人在普通池子里努力地游着，并未再靠近圆圆。

  自从有了这个奇怪的称谓，我可是真的焦灼了起来。

  终于等到我妈回来，我连忙把自己反复推敲的借口跟她演练起来。

  “妈，我听说，一般结儿女亲家的都会以同学为先！”

  她诧异地看着我，然后微笑了起来！

  “你也觉得甘阿姨同事的那个外甥女不错？”

  我这算是以身作则、死而后已了吧？

  可是，依照如今小孩的早熟程度，加上小妞那飒爽的性子，很难不惹人注意。

  “妈，我的意思是，你看啊，圆圆马上就要上初中了。我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等到圆圆上了初中，肯定会有喜欢的男生骚扰她。”

  见我妈神色平静，我也算是有了一丝丝说下去的动力。

  “妈，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到时候，圆圆喜欢的人正好是你认识的人，比如像大宝这样自小一起长起来的。或者是你的其他熟人的孩子，你会不会持中立态度？不支持也不反对啊？像我爸，他就一直撮合我跟他师兄弟的女儿、侄女多交往！”

  “子阔，你是不是发现圆圆有这方面的苗头了？”

  这样的单刀直入，令我几日的推敲瞬间坍塌。

  算了，顾不了别的了，我必须提醒我妈注意圆圆的动向。

  “妈，我觉得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子阔，不管你有啥发现，一定要说出来！圆圆稍有差错，别说她自己承担不起后果！就是你爸的名誉，也由不得她这样糟蹋！”

  “妈，这话，有点严重！我爸的名誉算得了啥呀！我就是觉得圆圆还小，有时候发现她还是个憨态可掬的小朋友，不想被一些有的没的给带跑偏了！”

  “子阔，”她神情严肃地道，“你有事就尽管说！”

  “妈，那我说了，我觉得你得慢慢观察，绝对不能直接去问圆圆。”

  “我明白！”

  “就是那个，敬浩然……”

  我妈的脸色陡然间阴霾重重。

  “前两天，我听敬浩然把圆圆叫‘狗蛋儿’！咱们家都没人那样叫圆圆呢！”

  我妈应该是找准了标靶了，她的眸中有了些许亮色。

  “我知道你和敬浩然的妈是大学同学，所以我想，你是不是也跟我爸一样，觉得熟人之间好沟通！”

  “子阔，你也上过这么多年学了，你应该明白，有些同学就只是同一间教室学习的陌生人而已！我和冉琳，就是敬浩然的妈，应该就属于这样的关系！”

  我心头一块大石，终于有了可以放下的时机。

  “同学时期的关系呢，能玩得来的基本都是三观相合的人。等到工作以后，在学生时期玩得来的，又会有一部分人因为工作环境、配偶身份地位等等，三观再次发生变化，分道扬镳，甚至老死不相往来！”

  这点，我是深有体会。

  “所以，我跟冉琳，顶多算是同学过的陌生人而已！”

  “哦！”

  “圆圆吧，我是死也不会让她跟敬浩然有那层关系的！”

  “为啥？”对我妈如此直白的话，我虽有预料，但仍觉得不可思议。

  “子阔，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高学历不代表有文化’不？”

  我连连点头。

  “你呢，抓紧现在宝贵的时间，一定要博览群书，多思考，争取触类旁通。至于工作上有不懂的问题就及时问你爸！”

  “嗯，好！但是，”我真是畏首畏尾，压不住自己疯长几天的念头，又不敢轻易把自己的想法全盘输出给我妈知道，“这个敬鹏的老婆，可是师大留校的博士，我听说她现在都是副主任了！”

  “冉琳吧，本科时候，她的确是我们班最用功的一个，就是挺能学习的那种类型！但是，说句心里话，我觉得她完全可以称为书本复印机！所有的问题，她就像是把课本知识毫无波澜地誊写在卷子上一样。就算写出的论文，给我的感觉也是笔记本集萃！一点都没有她自己的见解参与！”

  “这，”我想说，这样，只要能考高分不就行了嘛！

  “谁都会说，读史使人明智。可是真正的‘明智’到底是什么，怎样‘明智’，这才是古今中外政客的法宝利器！不管是做老师，还是做人父母，重要的就是把所学知识灵活应用到现实中来！”

  我是真的有点懵。

  “就像田忌赛马，像鬼谷子的俩徒弟，孙膑和庞涓，还有白起、霍去病、李靖。真正成功的人，没有严格的文武之分，也绝对不存在那种无脑将军！大家个个都能位列朝堂，也能提枪上阵！这才是我们学习应该达到的效果！”

  “哦！”说到这点，我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了，“就是说，每个人的学习不能被所谓的文理分科给圈禁了？”

  “对！但不太全面！”

  “啊？”

  “你想啊，我们古人学的是啥，我们现在引进文理分科模式后学的又是啥玩意儿！”

  我不禁笑了，笑她也被我爸给“影响”，用起了“玩意儿”这个词！

  “我们古代没有文理分科，可是一点都不妨碍《甘石星经》、《本草纲目》、《徐霞客游记》这些专业学术着作的诞生啊！也没埋没了圆周率、勾股定理、建筑美学和工程力学这些理科至宝啊！”

  我频频点头，这是我第一次听她“学术报告”一样侃侃而谈。

  “至于《易经》、《老子》这些着作，个个都包含天下安定的法门。只是，科技发展到现在，人类统一被卷入了短平快的漩涡，大家都面临的是垂死挣扎还是临死也拉几个垫背的，基本没人能潜心研究这些治世经典了！”

  “关键是，这些都太难理解了！”

  “因为我们被别人耍了！没人能潜心研究这些了，所以才一点点地变得似是而非！甚至还有被别有用心地篡改经典！非要用我们现代人的思维和习惯来强行代入！而不是用那些经典来衡量我们自身！你看现在的影视剧台词、逻辑、中心思想，跟二三十年前的简直就不在一个层面！”

  “我好像小时候只追过动画片，现在这些年，连大片都不想看！”

  “男孩子本身就不咋喜欢追剧！”

  我微笑颔首。

  “也实在没啥意思！光听简介就已经能知道结局了！剩下的完全就是看人家拍摄的机器和技巧了！这就像二十年前我们拿个三十万像素的手机和现在千八百万像素手机拍照一个道理！”

  “对对对！”

  “冉琳吧，咋说呢！我觉得她可能一方面因为自己是我们班为数不多的博士吧，一方面可能也是因为她的研究方向是西方史吧！总之呢，我跟她，在本科时候就，关系一般，现在，人家是大学教授，我在她眼里就是无业游民，她也不屑于跟我这样的人一块儿拉低她的档次！”

  “妈，这么说，就谦虚了啊！”

  “现在你们爷俩知道我的具体情况，咱们就自己知道就行了！我的原则呢，反正我跟冉琳关系也只限于认识，所以就没必要跟她解释那么清楚了！你以后也要注意点，因为这世间除了你父母至亲，没人能真心实意祝福你生活美满幸福！”

  “哦！”对她的这份透彻，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妈，你说得对！”

  “以前的冉琳，让我觉得没法亲密！现在的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傲视天下，唯我独尊！”

  “跟东方不败一样啊？”

  我妈淡淡笑着道，“她这样的人，在学术圈，或许真的能够傲视群雄。但是，她的强势，爱炫耀，这些都是生活的大忌！严重的可能真会影响她儿子的运势！我这么说，子阔，你能明白吗？”

  “哦！明白！”

  “我听你爸说，他跟敬鹏不熟！”

  “嗯，应该是！”

  “所以，子阔，圆圆呢，我会好好引导她别再跟敬浩然有接触！”

  “妈，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你呢，再想想办法，让泳馆里面的专业池子跟普通泳池的管理更正规一些！”

  “好！我正在跟魏旭然商量这事呢！”

  “这样就很好！你也应该试着把自己肩上的担子卸一些，交给专业的人去打理！”

  “好！”

  “那，”她的欲言又止，着实让我始料不及，“你爸给你推荐认识的那些女孩，你有没有中意的？”

  “妈呀！”

  我真是欲哭无泪，仰天却难长啸！

  “你这孩子，这有啥害羞的呀！”

  “妈，我不是害羞！我是真没心思想那些！”

  “你爸怀疑你对女孩‘没心思’，是因为他打坏了你！”

  “妈，你可别听我爸瞎说！”

  她乐不可支地道，“你敢不敢当你爸面说他‘瞎说’？”

  天地良心，这是当妈的人该干的事吗？竟然“挑拨”我去造自己老子的反，摸老虎屁股！

  “妈，你敢，我可不敢！我爸会给我捶成肉酱的！”

  她却笑着摇头，“我也不敢啊！”

  “妈，没事，你哪天可以试试我爸！”

  她瞬间警觉，轻声道，“我已经有错在先了，不敢再错上加错了！”

  “有错在先？”

  “对呀！”

  我以为她会丝滑地躲过去这个问题，不料，她却自行解释了起来。

  “就是，上次，冉琳约我喝咖啡。她那不知出处的优越感让我很不爽。所以我就……”

  “就咋样？”

  “我就告诉冉琳，你爸是健身教练，我是靠着你爸没日没夜加班辛苦挣钱来勉强度日的！”

  “啊？”

  “打那之后，冉琳果然没再约过我！”

  我那如同开了全景天窗一样的眼界啊！

  “所以，我真担心你爸要是知道我把他说成一个健身教练的话，会不会掐死我！”

  我真是忍俊不禁，“妈，你放心！我爸不会的！”

  “其实，我也一直在担心，程程跟敬浩然三年同学，万一哪天，他家人要是知道你爸是程程的姑父，那以后，冉琳这样的人，我可能避之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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