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伟，这一年多的相处，我宁愿相信你是正人君子！”

  临睡前，看着身边酣睡的人，她自我安慰着。

  即使各种挑逗，他也并无大的反应。

  于是，她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半梦半醒间，看着东方渐白，她莫名感到心酸难忍。

  再看看身边依然沉睡的人，她心头的酸涩更甚。

  这样冷漠的夫妻模式，早几年前，她就已经亲历。

  如今，那份同床共枕的陌生感再次袭来，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生出被撕碎的疼。

  她轻轻伸手去抱了抱他，仍然没得到半点回应。

  她悲凉地拿起手机，编辑好信息发给他，然后才起床准备去送圆圆上学了。

  当她昏昏沉沉地返回家准备睡个回笼觉时，惊诧地发现，他竟然还在床上躺着，只是双眸空洞，不知道在哪个时空神游。

  一夜的凉，让她的心成功关门闭户。她怎么也使不出撒娇卖萌状用尽心思叫他起床的方法了。

  靠近了些，她用最平常不过的口吻轻声道，“快八点半了，你该起床了！”

  而他却在愣过三秒之后，弹坐起来，将手机举到她眼前，凉凉地问，“这是啥意思？”

  见他问的正是自己出门前发给他的信息，她淡淡回应，“你想它啥意思，它就是啥意思！”

  他怔住。

  她却淡然开口，“你要是忘了我们的约定，我再重申一遍：但凡想要分开，就明白说清楚，不用互相猜疑，也不要互相伤害！”

  “所以，你是想分开了？”

  “应该是你先想的，我只配合照办，绝不拖泥带水！”

  “你嫌我老，对不对？”

  对他这样的提问，她只觉得胸中憋闷，并未做回应。

  可正是因为这样的沉默，让他所有的揣测有了真实的依据。

  他冷冷地问道，“啥时候开始的？”

  “开始的啥？”

  “绿帽子啥时候给我戴上的？”

  她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可不到三秒钟便冷笑了起来。

  “笑我很傻？”

  “听说男人都擅长把过错推到女人头上，看来传言一点都不假呀！”

  “啥意思？”

  “那你先来告诉我，为啥要暗中查我？我已经把你的房子你的钱都还给你了！你还想要啥？”

  他扭头不语。

  “好，你可以保持沉默！我能理解！”

  他依然静默。

  “这个信息，我就想告诉你，你只要有想分开的念头，那就光明正大点，别搞那些暗箱操作！别给我甩一口黑锅！你要是想要我赔偿你。没问题，你报个数！但是我有要求，那就是别对我的家人动歪脑筋！”

  “我就问你跟那个小白脸啥时候开始的！”

  “哪个小白脸？”

  他愤愤地打开她昨晚看到的那三张照片递给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想要啥痛快说，别跟我扯些旁的五脊六兽！”

  “我知道现在流行姐弟恋！他一个初入职场的小奶狗肯定需要一个大姐姐……”

  “你给我闭嘴！”她罕见地冲他发飙，这也是他们相识一年多来第一次她冲他发火。

  他竟被这样的气势给镇住了。

  “士可杀，不可辱！有啥要求你尽管提，就是别跟我玩心机！别搞诛心那一套！”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分开？”

  “我说过了，我的爱，你可以不珍惜，但是别侮辱！”

  “侮辱？那你对我呢？”

  “你认为我侮辱了你？”她愤然反问。

  “我就想知道，我真的老朽到笼不住你？你才这么明火执仗地去找小白脸？”

  她却顾不得他对自己品行的揣测，径直问道，“这么说，是你打的他？”

  他明显一愣，随即咬牙切齿地道，“要是我出手，他还能见着明天的太阳，就是我这四十年白练了！”

  本来也没想要怀疑自己的枕边人，如今被他这番言语攻击，她总算排除了自己丈夫的嫌疑。

  这点，让她没来由地舒了口气，“我就当作不是你吧！”

  话音刚落，她的来电声传入耳中。

  在接通之前，却被他勒令道，“打开免提！”

  她默默照做，并将手机放到了他面前。

  “姐，我刚录了小样，发你邮箱了！你先看看！”

  邹翔宇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

  “好的，我知道了！”

  “那就，姐，你先听，完了给点意见和建议！”

  “唉，好！对了，小邹，你确定那段路是监控盲区？你车上的记录仪呢！？有没有抓拍到啥有用的？”

  “没有！”邹翔宇讪笑道，“不过，姐你放心，我的伤不会影响声线！要是姐你这边通过了，我赶晚上就能配出来了！”

  “好！那你自己注意点饮食，一定要保护好嗓子！”

  挂断电话，再看他时，只见他双眸充血。

  “都这么不避人啊！”

  “不是你要求我打开免提的嘛！”

  他却提高了嗓门，“你到底想咋样？”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才对吧！”

  他不免语塞。

  “你莫名其妙的到底想干嘛？我啥时候跟别的男人咋样了？人家是影视中心的员工，啥时候就成你以为的小白脸了？”

  他依然不敢直言自己心事。

  “照你这逻辑，我是不是也可以认定你的合作单位到处都是勾引你的小妖精啊！”

  他没想到她会真的口不择言，想要解释，却觉得自己的委屈还是没能到得到妥善安置！

  “你昨儿说你有应酬，哦，你应酬，喝酒没喝够，回来还要继续啊？”

  “我……”

  “你知不知道你多大年纪了？那是酒精不是水！别告诉我你现在胡说八道是因为酒还没醒！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她如同连珠炮一般怼得他瞠目结舌。

  “我给你打多少遍电话了你数过没？你不接我电话，我权当是你喝多了接不了而不是旁的啥原因！”

  他气愤至极，最终却也只是将那紧握的拳头砸在了床上！

  “你要是睡醒了就起床！没睡醒那就再睡会儿，我去给你做饭！我看你今儿，也别去上班了，吃过饭就好好在家休息！”

  “吃个屁呀，还吃！要是还能吃得下去东西，都证明我不是个男人！”

  他犹如一头暴怒的野兽，言行均已超出君子做派。

  “不想吃饭那就随你！我要去忙了！”

  他怒容满面地捶打着床沿，“你想干嘛？”

  被他这番做派给吓住，愣在原地，半晌不知道该咋办。

  等到我爸终于平静了些，我妈这才讷讷地道，“你要是信那些照片，那我，任你处置！”

  语毕，她直直地来到了他面前。

  我爸依然如同一头失控的猛兽般咆哮着，“我谁也不信！”

  一刹那间，我妈竟有种绝望的感觉填满心扉。

  她缓缓靠近了些，轻轻闭上眼眸，“不论拳脚，只求你给我个痛快的！动手吧！”

  “你，连个解释都不肯给我吗？”

  “你都已经认为自己被戴绿帽了，我解释还有用吗？”

  他被噎住。

  她却冷笑道，“想不到我一把年纪了还能被人认为我有资格对人小鲜肉动邪念！这应该就是我最可笑的人生写照吧！”

  他无语地看了眼她，却看不到一丁点往日的笑容。

  “我从三十一岁就开始婚内单身，要不是遇上你，我这会儿早该清心寡欲求佛问道了！只是想不到，我该桃花朵朵的年纪遇不上春天，倒是黄土埋到脖子了偏来一出风流传闻！这应该就是上辈子罪孽深重才导致这辈子连个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他呆呆地盯着眼前这个大义凛然的人，不知如何应对。

  “要杀要剐，都随你！我一人造下的孽我一人担，只求你，别牵连无辜！”

  他愣了会儿，却愤慨地逃离这个女人，逃离房间。

  听到开门的动静，她慌神地追了出来，提高了嗓门道，“你要干嘛去？”

  他只是愣了一下，却并无回应，抬起一脚迈出门外。

  她慌了，然而双腿却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得难以移动寸步，只得在原地哀求。

  “我有错我自己承担，你别牵连无辜！”

  他冷冷地道，“知道！”

  眼看着他两只脚都到了门外，她不禁失声道，“你要是今儿就这样走了，我就当你默认离婚了！赶下午上班，民政局，见！”

  我爸就这样石化在门口。

  “我说到做到，绝不反悔！”

  此刻，她已经不仅仅是嗓子喑哑，连眼眶都开始胀疼了起来。

  砰！

  这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那动静，在她心里，不亚于世界末日！

  “洪伟——”

  她无助地呼叫着我爸的名字，眼前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之后，她如同一只从悬崖峭壁一跃而下的纸片人一般飘飘忽忽地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末梢神经的疼痛终于给她扯了回来。

  看到那张惊慌至极的脸庞，她的热泪汩汩而出，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太害怕这已经是太虚幻境。

  定神过后，她扫了一眼房间的一切，断定是自己的房间，她才敢将那颗伤痕累累的心重新摁回原位置。

  想要伸手抚平他那紧蹙的双眉，却发现手被禁锢着——他正在帮她舒筋活血。

  感觉到她的动静，他抬眼看向她。

  那一刻，二人均已是泪眼婆娑。

  “老婆，你终于醒了！”他心疼地将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庞，老泪纵横。

  “我没死吧？”

  “老婆，别说胡话！你只是太过紧张导致晕厥，没事了！”

  “那，你啥时候又要走吗？”

  他狠狠地摇着头，沙哑道，“我不走！不走！”

  “你还在生我气？”

  他拼命摇头，“不了，我不生你气了！”

  “洪伟，我跟你说过，你可以打我骂我就是别冷暴力……”

  “老婆，我不是东西！我错了，我再也不冷暴力了！”

  她却含着泪笑了，“上一次晕倒，是因为失去了孩子。这次又晕倒，我是不是得了绝症了？”

  “别瞎说，你好着，没病，一切都好着！”

  “那你哭啥？”

  “老婆，我真不是东西，说过的话，我总是记不住！伤你的心了！”

  “洪伟，你是我的人，我的靠山，别轻易就哭！”

  “嗯嗯嗯！”

  “那个，邹翔宇，他是我刚参加工作那年，我们年级组长杜晚霞老师的儿子。”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静静地聆听着。

  “当年，杜老师对我很照顾，想尽办法替我阻挡校领导派给我的杂活，免了我好多麻烦。我没想到，二十年了，我没想到她的儿子竟然也到了影视中心！自从我知道这事以后，我就想悄悄地尽我所能替杜老师照顾她的儿子，也算是弥补了我的遗憾了！”

  “遗憾？”

  “大前年，杜老师因为心梗去世了！邹翔宇是杜老师的小儿子。我工作那年，他才上幼儿园。”

  “哦！”

  “当年，他在我们办公室也算是团宠了。现在，我一看到这孩子，我就忍不住替杜老师感到心疼。就忍不住想，要是杜老师还在世的话，她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那，他也知道？”

  她轻轻摇了摇头，“他应该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那你，”他却顿住，怔怔地盯着她，“你是咋认出来的？毕竟二十年了！”

  “杜老师因为是教语文的。她当年跟我们说她希望这个老二能做一个翱翔宇宙的科学家，所以，我就记住了这个名字。靖州电视台的那次节目后期处理时，影视中心提供的人员名单里面就有这么个名字，我以为是重名，就让聆儿帮忙核实了下，没想到还真是他！我也没想到这个从小立志要做科学家的孩子，最后竟然选择了播音主持专业！”

  我爸心头的酸涩总算不那么恣肆了。

  “那孩子小时候机灵、活泼，只不过现在看起来挺内向的，所以我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不想让他有心理负担。可是我没想到被你误会成这样！”

  我爸讪讪地无言以对。

  “我一块儿告诉你，我还帮他联系了我一个校友，让他跟着戏剧学院的台词老师再好好打磨一下基本功！我校友跟我说，那边的台词老师夸这孩子有灵性，声音可塑性也强，所以这期节目我就把他也拉进来了！”

  对这样的事，我爸也只有长长地叹口气。

  “可是，前天晚上他莫名其妙被人打了，现在还在医院呢！路上没监控，他的车上也没拍到啥有用的，所以我是真的挺担心这孩子！我真怕我的感恩回报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这还真不是我干的！要不是那照片，我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那你，照片是谁发给你的？”

  “我也不知道，你没看那号码都显示空号嘛！”

  我妈油然生出被算计的感觉。

  她顿时联系到一个人，这样的联系令她不由得一阵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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