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青远想测试一下，

  高书记的态度。

  他自己对于养猪厂的事，

  一无所知。

  白园荣生前，没给他交待过任何协议，是他自己在收拾屋子，从抽屉里面翻出来。

  具体的协议细节更没人告诉他，只是从协议文件上猜出个大概。

  “多年以前你母亲回来过一次，当时就有过提议，要在村里办一个养猪厂，当时她也只是说说而已。后来小七考上大学，你母亲又把这件事重新提出来。”

  高书记说着又停下来，他也在试探卓青远，想知道他了解的有多少。

  “这个她没说。”

  “你妈当时说，她们那个屠宰厂并不缺供货渠道，但她还是想建一个专属的养殖厂，好像要参考，哪个合作社的养殖模式？”

  “天林养殖合作社。”

  卓青远回答地很干脆，言多有失，点到即止。

  “本来按计划，三年一期，分建三期。这一期刚建完，投产还不到一年，你母亲就不在了。不过你放心，就算你母亲不在，我们高家湾不会赖这笔账。”

  “高书记，你别误会，我今天不是来要账的，我母亲在的时候，对这件事也只是点到即止的提一下。她既然没细说，就说明这件事，在她心里就当没有的事。”

  “这个也不是秘密，具体细节，那个秦经理也知道。”

  卓青远只得苦笑一下，原来秦姨一直都知道这个事，却一直没有提过。

  “你母亲在一期投了十万块，用于养殖厂的建设。村里出场地、人工和部分资金，用于购买猪苗和劳务费。毛猪出栏后，由你母亲的屠宰厂进行定向收购。协议签的是利益三七开，她的收益部分，负责小七上大学的一切费用。后面的二三期的投资，会根据实际经营情况，再签补充协议。”

  “投资和收益协议，文件里面都有，支持夏七上大学的事她有说过。”

  “这个事秦经理是见证人，虽然没有合同约定，但都是当面讲明的事情。”

  “高书记你别紧张，我没说不认这个事，夏七是我妈的干女儿，我妈负责她上学的费用，理所应当。”

  “夏七这孩子不容易的。”

  听高书记解释一圈，卓青远总算明白一件事，当初他在家里发现这份协议，一直不理解，母亲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投建一个养殖场？现在听高书记解释后方才明白，估计母亲对于赵济申，早就有所防备。

  可是秦姨为什么要隐瞒？在他跟前提都没提。

  卓飞来之前，那份协议他还特意装在背包里。如果高家湾的人不承认这件事，他便拿出来对质，看到高书记现在这种态度，卓飞便觉得没必要了。

  “我还想问一下，那个夏七怎么会成为我母亲干女儿的？这中间有什么渊源？”

  “当年，你母亲从城里来下乡参加劳动，就住在小七他们家。虽然你母亲是外地人，但与他们家的关系，却处得非常好。只是天不遂人愿，后来小七的父母亲出事，她就成了孤儿。”

  “我妈走的时候还没她吧？”

  “是后来的事，你妈回来后发现小七成了孤儿，然后就一直出钱供她上学。前些年小七的爷爷去世，你妈就干脆把她认成干女儿。不过小七这孩子也比较争气，读书一直读得很好。”

  “那她父母是怎么不在的？”

  “说起来也真是可怜，她爸爸以前开拖拉机跑运输，有一次镇里急需一批石料，因为我们这里山路多，她母亲不放心让她爸一个人去，就非要陪着他一起去。结果回来的时候，因为天黑路不平，拖拉机翻到山沟里面去了。”

  卓青远回想起那天在医院，夏七听他一遍遍解释，自己是因为看错东西，才滚下山沟里的情形，那个时候她心里该是多么痛苦和不甘。

  她会不会抱怨老天爷的不公平？为什么她的爸妈就没那么好运？

  “当村里人寻到他们时，两人还死死地抱在一起，扯都扯不开。这件事当时在十里八乡都传开了，多好的一对人。”

  卓青远听的心颤，命运真捉弄人。这让卓青远想起卓海燕和田家成，终成眷属的遗憾未免太让人揪心。

  “小七母亲和她父亲结婚时，娘家那边完全不同意。她母亲为了和她父亲结婚，直接和家里断绝了来往。他们俩去世后，小七就跟着大伯和爷爷生活，至于那些娘姨舅类的亲戚，一点都指望都没有。好在后来遇到你妈这个大好人，接济她上学，日子才算过得有点盼头。”

  卓青远本来只是单纯地想了解一下夏七，结果却是听到一个，悲伤凄美的爱情故事。

  他突然间觉的，高家湾是个特别温情的地方。不管是他母亲，或是夏七的父母，就连现在与他素不相识的高书记，都特别温情。与自己的老家卓庄村比起来，这里人更有人情味，这才是他心生向往的故乡应该有的样子。

  高家湾整个村庄规模，比卓庄村略小一点，村民以高姓为主，夏姓是为数不多的几户外姓。

  卓青远对高家湾的情况不了解，他对高家湾的第一印象，就是看上去没有老家卓庄村那么规整。所有房屋都是环坡道而建，显得很杂乱，不过细细一品味，却别有一番味道。

  吃完饭，卓青远让高书记带他去参观养猪场，高家湾的养猪场比之老林的养殖场要小很多，完全没有可比性。

  如果不是去看过老林的养殖场，卓青远会觉得这个养殖厂的规模，已经很不错了。如果真如高书记说的那样，后面的二期三期持续跟上来，或许能同老林的养殖厂一较高下。

  那些都只是假设，现实却是，高家湾的养猪场与比老林的养殖场差距很大，单从环境上看，老林的养殖场就要显得更现代化一点。

  检视完养猪厂之后，卓青远倍感失落，原以为从家里找到一份关于养猪厂的建设协议，就像觅到一块宝，现实的差距又无情地将他拉回现实。

  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并不影响卓青远对高家湾的认可。

  一个有温度的地方，才是理想中的家。

  卓青远决定留下来，哪怕是养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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