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市局，他立刻被带到一间房间，两名素未谋面的同事走了进来，态度很不客气。

  “骆君稀，你和谢倏是什么关系？”  其中一人问道。

  “你们总得给我交代清楚，问这个问题的前因后果吧？”  他毫不示弱。

  “骆队，你可能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说话的男人注视骆君稀的眼睛，道，“昨天，市局专案组对毒贩柴桑以及莫昆集团现任头目部署了严密的抓捕行动，但是在行动过程中，有人泄密导致对集团头目的抓捕扑了个空。”

  “那这和谢倏有什么关系？”

  “骆队，你还不知道谢倏的身份吧？”

  “她是什么身份？”  问这问题时，骆君稀的底气削减了几分，关于这件事，他也不是没有怀疑。

  “同样在昨天，市局收到了前缉毒警察、在莫昆的抓捕中功勋卓着的卧底方启远快递过来的一份资料，里面是谢倏和另一人被拍到的合影。巧合的是，方警官在昨天和谢倏同时失踪了，他的家被烧毁，房子里还残留了属于他的大量血迹。骆队，你就感觉不到这件事里的蹊跷吗？”

  “什么蹊跷？你倒是给我说说。”

  “关键就在于那几张偷拍的合影，和谢倏在一起的那个人，与我们昨天逮捕的柴桑所提供的莫昆儿子照片里的样貌高度相似。我们给柴桑看了那几张相片，你猜怎么着？”

  骆君稀没说话，等着对方继续往下说。

  “根据柴桑的供述，这个谢倏，就是莫昆的儿媳妇，他当年就见过，她和那位小莫爷，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青梅竹马，这几个字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

  “相片在哪里？我想看一下。”

  男人将几张相片的复印件递到他面前，照片里确实是谢倏，另一人一副年轻商人的模样，他没见过。

  “凭一个毒枭的一面之词，就认定她有问题？你们的行动计划别说她不知道，连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但借着你的资源，难保她没有路子探查到内情。而且，钉死谢倏的身份，也不只靠柴桑的一面之词。”

  他又将一份资料放到骆君稀面前，上面是谢倏在锦城老家派出所里留存的身份证照片——他曾经见过。

  “谢倏是方启远为她申请的新身份，她的真实身份，是这个吴真。方启远完成对莫昆的抓捕任务之后，申请将他的线人——也就是这个吴真解救回国，当时警方以为她只是缅甸电诈园里的一名受害者，现在看来，她是早就处心积虑潜伏在方启远身边，并通过你打入警方内部，目的就是为她的丈夫窃取警方的机密信息。”

  “莫昆七年多以前就被抓了，为什么她现在才通过我窃取信息？你这话看似合理，实则漏洞百出啊。”

  “骆君稀，你不要执迷不悟！”  男人愤怒地拍响了桌子，“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也很危险？不要以为有局长给你撑腰，你就能如此狂妄，这件事的严重性非同一般，搞不好，你会把薛局也牵扯进去。”

  “你们尽管查，反正我自己问心无愧，没什么好怕的。”

  男人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又问，“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你和谢倏，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现在在哪里？”

  尽管内心已然翻江倒海，他的语气却平静异常：“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也在找她，如果你们找到她，记得告诉我。”

  “她有没有透过你，打听过警方的内部消息？”

  “没有，我刚才说过了，关于你们所说的内部消息，我也是今天第一次听说。”

  “可是，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和沈其则支队长在抓捕柴桑的手下万深的时候，她就在场？”

  “她是因为工作恰好也在那个拍卖会，而且，如果你们掌握的信息足够全面的话，也应该知道，那一次行动，我的命是她救下来的。”

  “恰好？怎么这么巧？”

  “我说的确实是事实。”

  出了那间房间，骆君稀觉得双腿在打飘。他扶着墙站着，脑海里混乱交织着无数信息碎片，扎得他头痛欲裂。

  谢倏，吴真，莫昆的儿子，七年前的行动，贩毒集团，电诈园……

  “如果你也为生活所迫，会做些什么呢？”

  ”那可说不好，也许是很可怕的事情也不一定。"

  “我前男友的家人还想要我的命呢……”

  曾经的对话在他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心意相通、缱绻温存难道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他对她来说到底是什么？

  有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刚才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他岂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然而，即便想到这一层，他的胸中升腾起的并不是恨意，竟是对她那位“丈夫”无尽的嫉妒，那个人拥有过她那么多年的时光，而他却连一句“我爱你”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四天后，玄塔分局在石库门房子不远的绿地公园的人工湖里找到一具高腐尸体，经鉴定，死者正是方启远，死因是身中数刀失血过多而亡。

  因为谢倏的关系，骆君稀被停职处理。所有人去看他都被拒之门外，流言在申海警界逐渐传开，刑侦支队长爱上毒枭的女人惨遭骗财骗色，一蹶不振闭门不出酗酒度日。

  太平洋上的海风温暖潮湿，谢倏一口一口啜饮杯中的鸡尾酒，望着海岸线出神。几天前，她从昏迷中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这个岛上。她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那天她回家到处没找到老方，然后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一只温热的手抚过她的脸颊，程知行在她身旁坐下，柔声问：“热不热？”

  谢倏没回答，也没看他，只是兀自喝着酒。

  “他们找到了那个卧底的尸体。”

  他这句话终于激起了谢倏的反应，她转过脸，眼神中充满悲愤。

  “你这么看我也没用，现在警察都认定，你才是杀害他的凶手。”

  “还有那个警察……”  程知行故意停顿，欣赏她脸上的表情，“他很快就会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啊真真……”

  他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望向自己。

  “你现在，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我说过，我不会强迫你，我要让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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