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波诡云谲,微妙之衡
龙尹羽怅怅的进宫面圣,一路上引来众多侧目,不过这风口浪尖的倒是没人多话。
说是来面圣,也不知道是面的哪门子圣,龙潜渊不大可能在太极殿,自然是龙颍接待。
太极殿正中的紫檀雕龙御案上层层叠叠的折子,龙颍还在忙碌。
说白了,说要求见小皇帝龙潜渊就是龙尹羽的障眼法。为了掩饰龙尹羽,醉春楼,龙颖,杨紫彤这几者之间的关系。
小皇帝还没有亲政,杨紫彤这个太后也不是个纸老虎,她既然不急,自然是有几分把握的。
小皇帝积蓄实力,龙颖保持国力。龙青妤和龙尹羽是龙颍和杨紫彤合作的桥梁,也是少有的几个知道这合作内幕的人。
“禾润,把那个女人给我!”龙尹羽从来都不知道要对龙颍客气。一来两人的长辈毕竟是兄弟,血缘关系是割不断的,二来,他深刻的觉得龙颍这个人从小到大都一如既往的欠揍。再者说,他们本来就是互利关系,谁比谁高贵?
龙尹羽游 走 江湖四方,浪迹天涯,眠花醉柳,但总是会定时回来帝都探望妹妹。龙尹羽虽然出身名门,血统高贵,但却被不少江湖浪子和文人墨客引为生平最大知己。在江湖上虽然称不上是统领群雄,但也是个振臂一呼,应者千万的角色。龙尹羽没有别的本事,只是能稳住江湖,防止后院起火罢了。
别小看江湖人,高来高去的人不少,鸡鸣狗盗也自由其用处。
“呵,我听说了。青妤跟宁王的小世子走了?”龙颖笑道,身边低头静静一手挽袖一手研墨的宫女手颤了一下。龙颖看了宫女的发顶一眼,低头继续一心两用的看手上的折子。最近虽然因为国丧一直罢朝,小皇帝未能亲政,但是泱泱大国数百万里河山,怎么可能真的停摆一个月。难得有人来逗趣,稍微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
“哼,你消息倒是灵通。既然知道了,怎么还这么稳当?青妤要是走了,以后谁给你通风报信?”不过是龙尹羽端起宫女送上来的茶,狠狠的灌了一大口,几滴茶水溅上了衣襟。
“瞧你一身的酒气,喝了多少。还好是我,摄政王大人如今肚子里可以撑两条船。若是新帝,你一个亵渎龙颜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龙颖抬头仔细看了眼龙尹羽,稍稍有些诧异。这帝都第一风流公子的名号也不知是怎么得的,那些女人们眼睛都被金子闪瞎了吧?
好好的团龙云缠枝莲花底的广袖袍被他给糟蹋的面目全非就罢了,雕龙白玉流苏冠歪歪斜斜的戴在头上,腰间玉带几欲坠地,居然这样就端着脸进宫了,还吊儿郎当的瘫在椅子上。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大丈夫不拘小节,还是说他脑子进水不怕死。
龙尹羽的风流倜傥,总是被龙青妤轻易影响。
龙颖忍不住想要叹气。
“亵渎龙颜?我也得能看见那小子啊。”龙尹羽道。谁不知道现在禁宫管制归龙颍麾下,龙颍要是不放人,他想亵渎也无门。
“我问你要人呢,到底给不给啊!”龙尹羽深刻的觉得龙禾润是在转移话题。
“青妤是你妹子吧?怎么到我这儿要人了。”龙颖淡淡的看了龙尹羽一眼,龙尹羽心里打了个突,整了整衣襟,收敛了坐姿。
“我要慕、可、晴。”龙尹羽重申,把慕可晴三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那正给龙颖伺候笔墨的宫女被龙尹羽的森森寒气惊的又是一颤。
“你吓到我的美人儿了。”龙颖指责道,抬手顺了顺那宫女略有些凌乱的珠缨,露出了笑意:“怕什么,这人是个纸老虎。”
“那是龙潜渊的女人,你要的起吗?”龙颍皱眉转头对龙尹羽道。龙尹羽不可能连这点儿消息都不知道。
即便只是个孩子,也是九五之尊,怎能容许别人随意践踏尊严,况且他明明知道剑圣居的重要性,这个时候提这种要求,应该怪他平时对龙尹羽太放任。
龙颍代表的是皇族,嫡脉,君主集权体系的最高统治者。
即便他现在只是摄政王,也长着龙家人的骨头。
龙家的祖训一直都在为江山一统做准备,大弈的每一个皇帝都兢兢业业励精图治,他们都想要真正做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龙逸之一生征战讨伐,果决狠辣,怎么会容许有人威胁到自己的权威?
龙家三百年的蛰伏,已经是不可思议的极限,再也不可能因为任何人而放缓脚步!
“龙潜渊不就要个女人吗?醉春楼多的是!”龙尹羽觉得龙颍自从到了帝都就变得婆婆妈妈了,还不如以前书信来往干脆利索!
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也会动用非常手段的!
龙颖早就该知道的,龙尹羽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唯一的底线——龙青妤。
“照你这么说,醉春楼那么多女人,你怎么还问我要人。”龙颖道。啜了一口茶,再好茶叶也经不起风流才子的牛饮。他带来的上好的颍州珍眉,到了反常的龙尹羽手上还真是被糟蹋了。
真是棘手啊。一个乾州一个颍州就已经危机四伏了,再招惹一个宁州?
“这个不一样!他是宁北落的心头肉,他拐带了我妹子,我怎么能让他妹子还享清福?”龙尹羽道。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以人易人。不管慕可晴能不能换回青妤,他总要试一试的。
那不是别人,那是龙青妤呀……
“你也知道这个不一样?别胡闹,我同意紫彤也不会同意的。”龙颖皱眉,提笔蘸了墨水,在折子上回了几个字。更何况,他怎么可能同意?
杨紫彤代表的是外戚,世家,根深蒂固的氏族。
在这样的时代里,没有娘家的女人在后宫就是一缕烟尘。贵为太后又如何,依然和家族之间有斩不断的联系。在龙潜渊还没有真正掌握实权之前,她不可能和家族翻脸。况且,家族无情,家人有情,杨君白这个兄长依然让她留恋。
她必然要竭尽全力扶龙潜渊坐稳龙椅的,这个时候怎么轻易放过慕可晴?
“就算紫彤同意,还有一个杨君白在。你们已经见过了吧,你能说服他松口吗?不要太天真了,天真只会害了你。”龙颖道。
杨君白常年在外,因当年杨紫彤的婚事不服家族管教而被杨家流放,一直在颍州等地流浪。胸怀大略却一直隐身在野,身无长物却交游广阔。各地时事探尽先机,所凭不仅一张如簧巧舌而已。若能取得杨君白的支持,那么不管是如何上位,都不必担心野史里的口诛笔伐。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杨君白是可以主导的。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有人会想要得罪此人。
“我只不过是想换我妹妹回来而已!杨君白的妹妹是妹妹,宁北落的妹妹是妹妹,我的妹妹呢?龙颖,你不是这样的人啊!”那个为了杨紫彤远走颍州的龙颍,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无情之人?
“你喝了多少酒?回去醒醒再说话。”龙颍挥手让人带他出去。
跟现在这个头脑不清醒的龙尹羽说什么都是白搭。一牵扯到龙青妤,龙尹羽就天真的不得了。宁北落要是真的离不开慕可晴,那就不会走。既然走了,怎么可能还回来?
“龙颖。你知道我为什么帮你的。”在宫女扶上他的瞬间龙尹羽清醒了,推开那女子的搀扶,定定的看着龙颖。
龙颖无奈,屏退了殿内的宫女太监们。
“那你也该知道,青妤不光是你妹妹,她的位置于我和紫彤都一样重要,我定然不会让青妤出事。没有把握的事,我向来不会做。”龙颍把手上的折子扔在了案上,劝慰道。
龙青妤身处秦楼楚馆,却有天下最灵通的消息管道。
醉春楼姑娘们的嗜好虽然随性,但也并不简单。
任何古玩字画奇珍异宝锦绣罗衣都不会是凭空出现的。
任何红白喜事家宴花宴宴客名单都不会是胡编乱造的。
很少有人会想要知道,一张字画游历几家书香门第,一枚玉簪经过几位名家雕琢,一件宝物历经几番坎坷夺得,一袭罗衣采用何等工艺制作,一道佳肴选用什么材料,王家红事请了何种档次的戏班子,李家白事有何人到场致哀,赵家接风宴请的是何种口味的大厨,张家家宴到底聚集多少儿女。
可经由专人细心整理,这些琐碎就能勾勒出脉络清晰的关系网。
醉春楼最出色的并不是送往迎来,而是独一无二的情报整理。
互相利用,互相依存,这是常态。
现在龙青妤走了,没有了耳目不说,现下的平衡也可能会被打破!
失去了龙青妤,他和杨紫彤一样束手束脚,必须要尽可能的完美解决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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