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的秋天，在连续几日颇为反常的炎热后，气温骤降，未到11月，竟有了深秋的意味。

  树叶随着冷风大片大片地凋落，地上一堆堆的落叶整齐地码放着，像松动的土丘一般，积攒到一定程度，被一方铁锹，迅速地铲进麻袋之中。

  那空地随之飘满了新的落叶，一层又一层，收获了环卫工人深重的叹息。

  韩东景送小月到机场。

  下车时，两人都打着哆嗦，寒冷对消瘦的人尤其不友好。

  小月因为接连两个月高强度的工作，瘦到只有90斤，韩东景也比几月前瘦了许多，身上的肌肉已不见凸起，他又恢复了少年时代纸片般单薄的身材。

  “照顾好自己。”韩东景在安检口停住脚步。

  “明天就回来了。”小月笑着指了指斜挎在肩上的包，这次去上海领奖，只住一夜，她连箱子都没带。

  “去医院检查的报告快出来了吧，有结果跟我说。”

  “昨天就出来了，只是普通感冒。医生开了药，我放在店里了。”

  “那就好。”小月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明天下午来接你。”

  “不用了，钟思阳已经到上海了，明天我们一起回来，坐他车就行。你要多休息，店里不用每天去也没关系吧，先把病养好，这一降温，别又加重了。”

  “嗯，听你的。”韩东景的眼睛晶亮，情感在眼眸间流动着，生动不已。

  小月只觉得，入秋了，他也变得更加深情。

  情意太过浓重，在落叶飘零的日子里，未免显得落寞。

  “等忙完这段，一定好好陪你。”小月暗自想着，脸上绽放开笑容，挥手与他告别。

  韩东景目送着，直到小月的背影融入排队的人群，在安检门处消失不见，才转身离开。

  他走回车上，拨通电话。

  “你什么时候出发？”

  “1号一早。”

  “哦，我和你一起。”

  “确定？”

  “嗯。手续来得及么？”

  “我帮你找人加急。你……”

  “到了再和你细说吧。”

  “行。那边我爸都安排好了，你先住我家。”

  “好，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你能来我太高兴了，有个伴儿！”

  韩东景按掉电话，愣愣地坐在车上，瞳孔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蒙上了一层尘埃。

  眼球开始酸胀，泪水在眼眶中晃动几下，却不足以滴落，好像只是为了湿润眼睛，并不背负着任何悲伤。

  他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等到眼前灰蒙蒙的东西消散了大半，便启动车子往回开去。

  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很多东西要抛弃，很多东西要纪念。

  回到店里，韩东景径直上了2楼，见樱桃利落地修剪着花材，程子昂在做插花，两人配合得愈发默契。

  “樱桃，有事和你说。”韩东景轻声道。

  “好啊，在哪儿说？”樱桃抬头，手中的活并没停。

  “我去个洗手间，一会儿回来。”程子昂起身离开，在遍地花材间的狭小空隙自如地穿过，说话间便走下楼去。

  “我家小橙子真有眼力见儿！”樱桃扫了扫身上的花瓣叶子，站起身来。

  “咋了老韩，啥事？”

  “樱桃，我想休息两周。店铺你可以管理吗？”

  樱桃怔了一下，很快回复，“好啊。你这是要给我升职，当店长了呗。”

  “嗯。就是这个意思。”韩东景轻松地微笑着。

  “那得给我涨工资啊。”

  “必然。20k，加提成。”

  “行，老板大气。雇我你放心，能力强是一方面，主要人品靠得住。你就算一年到头不来几次，账目也给你算得清爽明白，绝对廉洁奉公，铁面无私。”樱桃拍着胸脯，顶认真地说。

  “找不到比你更能信赖的人了。”

  韩东景眯起眼，笑得更加舒展。

  “不过老韩，你确实也该休息休息了。一个感冒半个月都不见好，你看我和小橙子身体多好，这么密闭的空间，也没说被你传染。我还以为我俩铁定也得感冒了呢。”樱桃拍拍韩东景的肩膀，凑过去低声问。

  “是不是和我家小月夜夜笙歌闹的？你们要懂得节制，养生的关键就在于节欲。尤其快入冬了，秋收冬藏，更是要注重保养。知道了吗？”

  樱桃眨巴眨巴眼。

  韩东景点头，蛮认真地回答，“嗯，知道了。”

  “你放心休假吧。营业额我每天闭店了和你报账。”

  “以后每周一全店休息一天。你和店里员工说下。”

  “周一不做生意了？”樱桃诧异。

  “嗯，周一客人不多，大家也需要休息。”

  “好，听你的，走可持续发展路线。”

  樱桃送韩东景下楼，又嘱咐他几句多喝热水清淡饮食，美美地回到店里。

  “小月成了女强人，老韩倒是甘于屈居幕后，这样的模式也很不错嘛。”

  “他们以前是怎样的？”程子昂问。

  “以前老韩是连锁店的大老板呢。我家小月就是个苦逼打工人。才不过半年的功夫，身份就掉了个儿。事事难料，智者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樱桃感叹。

  “嗯，这点我赞同。他们要结婚了么？”

  “是啊，年底就结。”

  “那咱们得准备份子钱了，哈哈。”

  “行吧，咱们努力干，这几个月多赚点儿，等他俩结婚随个大的。”

  “好！”

  樱桃和程子昂边聊边干活，笑声不停。

  秋日虽然清冷，但天气还算晴好，午后阳光慵懒地洒进窗户，时间也放慢脚步。看似已经停下，却不知不觉地向前缓慢行走。一不留神，就溜走了大半。

  这个夜晚，小月觥筹交错，韩东景也忙碌着，并未休息。

  仿佛这样努力地生活下去，幸福就是必然可以获得的。无人妥协，无人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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