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一觉醒来，沈城银装素裹，空气中都弥漫着雪的气息。这是1985年的最后一天。

  天气不好，陆帆没有闲着，独自开着车，上午悄悄去两个正在装修的工地看了一圈。中午去了快餐城，以普通顾客的身份排了半个小时队，吃了一碗面。下午去了一帆东来，以一个普通进货者的身份停留了两个多小时。回到办公室前，又在火锅城转悠了半个多小时。

  他很低调，每次都把车停得远远的，然后步行，力争看到最真实的情况。几处暗访下来，他很欣慰，一切都井然有序，即使天气不好，几处店铺的生意依旧红火。

  一个细节让他感动，无论是快餐城、火锅城还是一帆东来，门前街道的雪清理得干干净净，门口都铺上了防滑的毯子，迎宾的服务员都热心提醒每一位顾客注意安全。

  尤其让陆帆高兴的是：早晨五点，钟胜利、梁玉就带领培训营全体学员就开始清理积雪，逐渐有很多群众在他们的带领下也加入了清雪队伍。食为天大楼所在的长长的街道，人车畅通。

  回办公楼的路上，陆帆遇到了风风火火的周爽，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小丫头，走路看早点，毛毛糙糙的。”

  陆帆故意训斥道。

  “哦，先生啊，不好意思，我这不高兴嘛。明天咱们公司还能上报纸，这回不但沈城晚报，沈城日报都能上呢。”

  周爽兴奋地说道。

  “啥事还能上报纸？”

  陆帆很疑惑，公司这两天好像没有什么大事。

  周爽快言快语说了经过，中午的时候，一个叫张文礼的培训营学员找到她，说可以联系报社的记者前来报道培训营清扫积雪，广大市民加入的事，提升公司形象。可以挖掘“人人都献上一点爱，这世界会变得更美丽。”这一主题。

  “我一想真对啊，这不是你常说的我们公司要有社会责任感吗。我就联系报社记者，记者觉得这是很好的题材，马上就来了。拍了很多照片，采访了钟部长、培训学员、参与扫雪的市民好多人呢。

  对了，记者还特意去了咱们火锅城、快餐城，一帆东来我也领着去了。这几家都把雪打扫可干净了，真长脸啊。记者说明天一定登报。题目可能是‘小事情，大格局’‘平凡之处的闪光’‘人人多献上一点爱’之类的。”

  周爽眉飞色舞。

  “好！好！好！周部长做的很棒！你说那个培训学员叫张文礼？”

  陆帆听到这个名字想起来了，李明伟曾经推荐过。

  张文礼和李明伟是同学，第一次招聘的时候，两人正一起在沈城挖沟。本来张文礼也准备参加招聘的，可父亲突然去世，他回家处理后事错过了机会。

  第二次招聘前，李明伟特意找陆帆拍着胸脯保证，张文礼虽然才高中毕业，但在写作方面才华横溢，发表过不少小作品，绝对是个人才。陆帆当时答应了，可后来把这事忘了。没想到张文礼自己过关斩将到了培训营。

  “对啊，就叫张文礼，名字好记，虽然老实巴交的，但出口成章，我这个学中文的都佩服呢。你想用他，我看行。”

  周爽很聪明，猜对了陆帆所想。

  “好，告诉梁部长多留心一下这个人，咱们公司对外宣传也很重要。晚上请你和林虎一起迎接新年。”

  “不行啊，我晚上答应参加培训营的联欢会了，晓荷姐在培训营当导员也没时间，你和小猫去吧。”

  “联欢会，哪来的场地？不是说只一起包饺子吗？”

  “小瞧我了是不是，本小姐借了一个工厂的俱乐部，能包饺子还能开联欢会。哼，你也不关心培训营啊，都定下来两天了，你都不知道。”

  周爽埋怨道。

  “是，是，我检讨。你告诉田晓荷请一天假，明天早晨八点，我到宿舍楼门口接她，公司有重要工作任务。”

  重要任务是借口，陆帆想约会是真，只能用这种强行命令的方法。

  刚回到办公室，电话铃响了。

  “帆子，你一天都到哪去了？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王长顺说你自己开车出去了，大雪天的。你瞎嘚瑟什么？”

  电话里，老白连珠炮一般。

  “老哥，啥事？”

  “今天是老哥重要的日子，晚上八点到火锅城喝酒，不来是儿子。”

  “喝酒就喝酒，还重要日子。老哥你要给我找……”

  陆帆话还没说完，电话里传来盲音。

  “什么重要日子，不会是真给我找个嫂子吧，那可要好好庆祝一下。老白也该走出离婚的阴影了……”

  放下电话，陆帆心里嘀咕道。

  七点五十，陆帆到了火锅城，刚到刘爱农的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吵架的声音。赶忙推门进屋，老白和刘爱农面红耳赤。林虎和郭三子也在，似乎在拉架。

  “老刘，你说你办的什么事？昨天就告诉你给我留一个包间，你从七点推到八点，我认了。现在你又说还得等，什么意思，我不给钱怎么的？再等一会，我特么削你。”

  老白指着刘爱农的鼻子。

  “你吵吵啥？这不是包房早定出了，我一直在想办法吗，客人不吃完不能撵走吧。还敢削我？你安个尾巴就是驴，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刘爱农撸胳膊挽袖子，毫不相让。

  “卧槽，好玩，三哥和虎子你俩让让地方，我看看我白老哥武艺高强还是刘大哥技高一筹。”

  陆帆笑呵呵鼓掌。

  老白和刘爱农是同学，下乡时又一个集体户待过，是最好的朋友，私下里却经常掐架，陆帆见过几次，早已见怪不怪了。

  “帆子，老刘这个人没法处了，这两天我想请朋友一直没排上号，说我没预约，今天是老哥的重要日子，提现说了弄个包房还不好使，以后不处了！按规定咱们是一样花钱的，这点事都不行，你说气人不？你就是个彪子！”

  老白唾沫星子横飞，此时就是个粗人。老白有一点很厉害，他可以在儒雅学者、精明商人、市井俗人甚至地痞无赖随意切换。

  陆帆还没说话，刘爱农开口了：

  “不处就不处，谁先服输是儿子。前台都预定出去了，我总不能给人家退了吧。顾客至上不是咱们公司的要求吗？咱们不是要先人后己吗？你老白装什么大尾巴狼。”

  两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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