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晓荷没有回答姐姐的话，低下头，眼泪汪汪的。田晓梅看到妹妹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忍再责骂。

  两人都不说话，小屋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足足过了几分钟，田晓梅打破了沉默：

  “你打算怎么办？”

  “我非他不嫁！”

  田晓荷毫不犹豫地回答。

  “唉，这事必须跟咱妈说，要不然……”

  田晓梅说了半截话，她也拿不定主意。

  方敏正在厨房做饭，田晓梅把她拉到大屋。等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气急败坏：

  “老陆家那小子就不是个好饼，我打折他的腿！三丫头也不争气，要气死我啊。”

  方敏一边哭喊，一边去找烧火棍。

  “妈，你喊什么，小点声。你怕别人不知道啊？”

  田晓梅劝慰道。

  方敏马上停下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是最在乎面子的人，这事要是传出去，她就没脸见人了。

  这时候，未婚先孕或者结婚前就好了，是让人笑话的，街坊邻居茶余饭后能嘀咕好几年。

  “那怎么办？怎么办啊？”

  家丑不可外扬，方敏脑子里乱哄哄的，没了主意。

  “小帆后天来提亲……妈，你看……”

  田晓梅试探着说道。

  方敏没说话，心里却盘算着。

  “妈，说心里话，小帆这孩子你也算看着长大的，人品能耐各方面没有挑。他蹲监狱咱都知道是冤枉的。

  农村的怕啥，听说他一个月能挣500块钱。现在能挣钱就算有能耐，没有粮本，大米白面用钱都能买了。”

  田晓梅开始做思想工作，这也是她的心里话。

  “那，那，我总感觉面子上过不去。晓荷条件不错，自己还有手艺，找一个农村的，还蹲过监狱，厂子里的人和左邻右舍还不笑话死咱家啊……”

  方敏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去呗，将来他们羡慕还来不及呢……再说俩人都那样了，晓荷又倔，你不同意，逼急了出了什么事儿，后悔都来不及……咱家我姥爷姥姥我爸我大姐都没啥意见……”

  田晓梅继续劝说。

  “敢情我是坏人呗？那就这么便宜了那小子？这……唉……”

  方敏不满地瞪了田晓梅一眼，心里已经动摇了。

  吃过午饭，陆帆带着捎回来的东西去了林虎和李铁柱家，两家人感激万分，说了一大堆客气话。

  李铁柱媳妇看到一堆东西和二百块钱，乐得嘴都咧到后脚跟了，一声声大哥叫的可亲热了，陆帆表面笑呵呵的，心里却很不感冒。

  傍晚，热炕头上，陆冰依偎在陆帆身边问东说西：

  “大哥，你说孙悟空一个跟头就十万八千里，那地球有那么大吗？？

  “大哥，你说铁壁阿童木和孙悟空谁厉害？”

  “大哥，你给我买的《十万个为什么》，哪有十万个啊，十万个老多了，都数不过来。我和我们班同学数了，一千个都没有啊。”

  ……

  陆航进屋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和他个头差不多的女孩。

  “大哥你也回来了？你知道妈过生日？”

  陆航很惊喜。

  “小航，这是？”

  陆帆赶紧下炕，趿拉上鞋。

  “她是齐美娜，我和你说过的，她和我一起回来给妈过生日。齐美娜，这是我大哥。”

  陆航介绍道。

  “大哥好。”

  齐美娜礼貌地点头。人长得顺眉顺眼的，有点腼腆。

  “妈，妈，你快来，咱家来客人了，一个可俊可俊的姐姐。”

  陆冰趿拉鞋，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郝桂珍正在仓房拾掇东西，听到喊声急急忙忙进了屋。

  听到陆航说齐美娜是齐木匠的二姑娘，俩人搞对象了，特意回来给她过生日。郝桂珍乐得合拢不上嘴，高兴得泪花都流出眼角了。

  亲热地寒暄一会，郝桂珍去准备好吃好喝的。齐美娜很懂事，抢着系上围裙，忙里忙外。

  “哥，你们生意怎么样了？上次铁柱哥去看了那地方，怎么后来就没信了？”

  陆航心里很惦记家具厂的事。

  “生意刚开头，一切顺利。我这次回来就想看看建家具厂的地方行不行。行的话，年前就落实了，开春争取能开工生产。”

  “哥，你说的那么算吗？那个你们老板能听你的吗？要是真建家具厂了，能不能让我也去上班？”

  陆航听说林虎和李铁柱每个月能挣300块钱，早就动心了，但陆帆没说，他也不敢提。

  “当工人可以的，肯定比你现在挣的多。等我看那地方行不行再说吧。”

  陆帆不想像林虎和李铁柱那样安排陆航，让陆航从底层干起，能行就上，不能行，也不会让他缺钱。

  上午九点多钟，院子里就热闹起来。陆帆忙着收拾一条大鱼，陆航和齐美娜忙着杀鸡褪毛，陆冰拎着一桶鸡食喂鸡。

  “冰冰啊，新衣服长身上了，你喂鸡不会把新衣服换了啊？”

  陆航假装严厉。

  “我才不呢，这是晓荷姐给我买的。可暖和了，美娜姐，你看漂亮吧。”

  陆冰转了一圈显摆她的新大衣。

  “漂亮，漂亮，冰冰人漂亮，穿什么都漂亮。”

  齐美娜回应道，她喜欢这种氛围。

  “嗯，老师都说我挺漂亮的，就是还没有美娜姐和晓荷姐漂亮。”

  陆冰嘴甜，还会夸人。

  “那你必须努力长漂亮。”

  陆帆开起玩笑。

  “大哥，你办法多，说说咋努力能长漂亮啊？我听话的。”

  陆冰信以为真。

  “晓荷姐，晓荷姐！”

  没等陆帆回答，陆冰突然看着门口方向大喊道。

  陆帆没想到田晓荷这个时候会来，手也来不及擦就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你家里没难为你吧？”

  陆帆很担心地问道。

  “哼，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我婶今天过生日啊。”

  田晓荷白了陆帆一眼，把陆冰抱在怀里亲了亲。

  “婶，我来给你过生日了。”

  看到郝桂珍从屋里迎出来，田晓荷老远就说道。

  郝桂珍一下子就把田晓荷搂在怀里。

  “这闺女，这半年可把婶担心坏了……”

  “婶，别哭，这不都好好的嘛。”

  田晓荷连忙拿手绢给郝桂珍擦眼泪。

  田晓荷很会处事，陆航介绍了齐美娜后，马上拿出一条围巾和一瓶雪花膏送给齐美娜。又拉着手热情地问寒问暖。一会功夫，俩人就有说有笑了。

  午饭菜品非常丰盛，鸡鱼肉都有，一家人围坐在桌前，聊着笑着，其乐融融。

  从丈夫走后，郝桂珍从来没这么高兴过，两儿子回来给她过生日了，两个准儿媳妇也来了。饭桌上，她破天荒地端起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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