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刀刃轻轻滑过柔软的毛衣面料，直接划开一道口子。

  冰凉物质触及温热肌肤的那一瞬，宋殊的身体不易觉察地轻颤。

  薄利捏着匕首，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她直勾勾盯着刀刃抵着的白嫩肌肤，咬紧牙关，甚至牙龈都有些隐隐发酸。

  “心脏在哪儿不知道么？”宋殊突兀地来了一句话，惊得她差点就要捅进去！

  “闭嘴，不然我直接杀掉你。”

  宋殊垂下眼帘，非常淡然地说道：“下手要快，要稳，你要一刀直接划开心脏，死死压住两侧被分开的血肉阻止它们愈合并拢，在拿出紫晶的同时把红晶放进去——”

  “——用不着你指挥我！”薄利低吼着，刀刃深入了些，刺破了表皮。

  宋殊蓦地闭上嘴。

  薄利深深吐着气息，打算让刀刃往下划时，宋殊又冷不丁出声了：“不要搞脏地毯，我很喜欢这款样式。”

  薄利忍无可忍，刀刃直接捅入她心口。

  宋殊面色一僵，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哼声，手指攥紧了那块即将放入身体里的红晶。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利刃划破了柔软温暖的血肉，尖锋戳中了坚硬的物体，薄利不去看额上倏然冒出细密汗水的宋殊，把匕首扔掉，双指将划开的缝隙往两侧撕扯。

  温热的血流顺着皮肤淌下来，一股一股地向外涌，薄利感受到自己的手指正在被那企图愈合的血肉挤压，短短几秒，她的手已经满是鲜红。

  薄利咬着牙，看着那血肉中闪烁着紫芒的晶体，双指开始往晶体两侧移动，一点一点挤进去，宋殊喘着气，空着的那只手紧紧抓住了扶手椅的边缘！

  “你……你搞快点啊。”她的呼吸声颤得不成样子，薄利本就在紧张之中，闻言双指更是用了些力气，朝前一抵捏住了那颗灵晶！

  一股猛烈的精神力威压骤然扑向薄利面门，极具杀意的力量让薄利差点就要释放异能反击，她强行忍住，而面前面色惨白的女孩虽然痛到五官扭曲，一双漆黑的眼睛却是格外冷静清明。

  压在薄利身上的那股威压全数消失，那是宋殊在用意志强行压制住灵晶的本能反抗。

  她举起那颗红晶，上下排的牙齿在打颤，发出不甚清晰的碰撞声。

  “动手。”

  心口的灵晶被人捏住，从中衍生出了冰冷的恐惧，如果不压制，就会激发恐惧背后的疯狂。

  命被人捏在手心里的感觉，没有人会想去体验。

  但此时此刻，她要面对这种恐惧，体验这种恐惧，并亲自粉碎它。

  ——只许成功！！！

  薄利虽然焦躁，手却非常稳，动用念力去禁锢住那颗紫色灵晶，将其迅速从急速蠕动着的血肉中往外抽！

  宋殊心口大量的热血溅在了薄利脸上，她的身体用力朝上一弓，脑袋朝后仰着，喉间的软骨颤颤巍巍地滚动，张着的唇也在颤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宋殊手中的红晶几乎要握不住了，在从指尖滑下去的瞬间，薄利用力一抓——

  “你要是死了老子跟你一块死！”她把红晶用掌心死死抵进那破开的心脏里，怒声咆哮！

  寒意与火热在体内交替，红晶进入破损心脏的那一刻，释放出了密密麻麻的尖刺吸附住周围的血肉，强大的力量汲取着这具躯体的生命力，散发着耀眼的红光！

  薄利扶住宋殊弓起的后腰，手上的重量忽然变大——宋殊的手在空中抓着什么，紧接着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她似乎想要喊叫，嗓子却嘶哑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薄利见状，神智昏乱，直接抓开她的手就要把那心脏里的红晶拿出来。

  ————什么力量，什么保护，她脑残才会信这一回！！！

  就在她要将手指抓进那血肉中时，宋殊周身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将她生生撞飞出去！

  汹涌的气浪裹挟着丝丝缕缕的漆黑雾体将她包围在其中，而那气浪与黑雾的核心区域，薄利已经看不到宋殊的人影。

  “宋殊——”薄利艰难爬起，一时之间内心空茫无措。

  这是成功了……吗？

  但那些黑雾的力量越来越强，薄利触及到了那些雾体，仿佛被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身体里掠过绵密的疼痛。

  不，与其说是肉体的痛楚，倒不如说是从灵魂深处激发的，想要摧毁一切的极端恨意。

  那种恨，让她想起了曾经的回忆，在梦中窥见到一点都会立刻醒来的过往，让人想要尖叫，嘶吼，咆哮。

  这是『绝恨』的力量。

  只是，她还不知道拥有这力量的人，此刻是宋殊，还是——那个死去的女人。

  薄利就那样直直地望着黑雾中心，身体里的空气一点一点出去，但她的唇舌和鼻子都无法汲取新的氧气，缺氧的情况下，她强撑着身体，但仍然抵挡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待她幽幽转醒，大口喘气之时，下意识抬头往前看——

  宋殊坐在她喜欢的地毯上，血浸湿了原先的白色毛衣，她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只血手攥着什么东西，正在一下一下地敲着地毯。

  薄利瞬间清明，她忙不迭爬起来，警惕又紧张地挪过去：“宋殊？”

  走近一看，她才发现，宋殊似乎仍在流血，但不仅仅是心口，更像是——全身的皮肤都在渗血，缓慢地从体内往外流淌。

  宋殊的脸上，也全是血，她抬起脸看薄利的时候，那血正从额头上往下流，流到眼睛里，流到嘴巴里。

  宋殊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血红的唇瓣，两颗漆黑的眼珠盯着薄利。

  薄利闻着咸腥的铁锈味道，看着她，没出声。

  宋殊把掌心里的紫色灵晶举起来，薄利这才发现，她刚刚在用灵晶敲着地毯。

  “你是宋殊。”

  “是。”

  “你的异能？”

  “还在。”

  “所有的？”

  “所有的。”

  “那个女人的呢？”

  “也在。”

  “你有她的记忆。”

  “有。”

  薄利沉默许久，浑身是血的宋殊也同样沉默。

  最后，薄利提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你的灵魂呢？”

  宋殊瞧着她，被血糊满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明的笑。

  “你抽出我的灵晶前，我试图交换灵魂。”她轻轻道，“记忆会在灵晶里，思维印记在灵魂里。怪丧吃掉灵晶，但不会吃掉灵魂。”

  “它接纳了这具躯体，我接纳了她的灵魂。”

  “它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但我是她的主人。”

  薄利默然片刻，道：“她不会被你复活吧？”

  “已死之人，如何复活？”

  宋殊说着，在薄利的面前轻轻歪过脑袋。

  “死人没有意志。”

  她发出了令人悚然的轻笑，随即低下头，笑得身体抽动。

  “哈哈哈……死人……光有灵魂有什么用？”

  她的笑声逐渐变得不受控制，越来越响，越来越放肆，听得薄利背后发凉。

  地毯浸满了血，紫色灵晶在掌心中消失，进入宋殊的虚幻空间里。

  她站起身，笑声慢慢平息，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轻轻呢喃了一句话。薄利听了，望着她的目光尤为复杂。

  ——轰掉的心脏，她应该不疼。

  她这样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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