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掉了斗笠的摆渡人，竟然没有面孔，甚至他的脑袋都只有一个虚影。

  赵长烟十分吃惊，问道：“你怎么这样？你们为什么要等我？”

  摆渡人又重新戴上了斗笠，一边继续划船，一边悲哀地说：“我们都是无法转世的苦命人，在这个世界里苦苦煎熬。有时候，我们真的想放弃最后一丝机会，可又不甘心，只能继续等下去。”

  赵长烟继续问：“这个世界？我觉得我是在梦里。”

  摆渡人说：“很多事情，我也记不清了。我们待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很多记忆都在一点点丧失。至于为什么说你是我们要等的人，我也说不清楚，这只是一种本能。”

  赵长烟问：“为什么要等我呢？”

  摆渡人说：“救我们脱离这个世界，让我们有重新轮回的希望。”

  赵长烟再问，摆渡人就回答不出什么了，只是说出了求肯：“若是你能找到那一条路，就劳烦你将我接走。我能报答你的，只能是告诉你，在这个世界里，不要相信任何人。切记！切记！拜托了！”

  说完，摆渡人的斗笠、蓑衣和手中的双桨都一起跌落在水中，很快就被河水冲走了。

  摆渡人则化作一团暗灰色的光团，悬在了赵长烟的身前。

  赵长烟伸出了手掌，光团很自然地就落在了他的掌心。

  光团悬浮了片刻，就钻入了赵长烟的身体不见了。

  赵长烟能够感觉到，在自己的眉心，突然多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而那个光团又变小了很多，寄居到了里面。

  这个空间有些缥缈，似乎存在于他的精神，他只要心神稍动，就能够感受到这里的情况。

  自己的身体突然出现了这个变化，出乎赵长烟的意料。可是，他又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而觉得自己的记忆比之前要清晰了一些，想法也要灵动了一些。

  如此光怪陆离的梦，让他心中对这个梦中世界多了许多好奇。只是不知道醒来之后，这些梦中的经历还能记得多少。

  他再回身看时，发现船已经不知不觉靠岸了。

  这边的河岸和那一边差不多，只是前方没有了雾气。

  隐隐约约中，他看到了一条小路慢慢延伸到了一座小城，而小城再往远处，就是雾蒙蒙的山影。

  赵长烟踏上了岸，这个没有底板的船也随之沉入河底，很快不见了。

  这浩瀚的河水中，似乎从没有一个等待了几百年的摆渡人和船出现过。

  赵长烟又感受了一下眉心的那个空间，灰色的光团依然静静悬在那里，无比安静。

  赵长烟踏上了那条小径。

  小径两旁光秃秃的，偶尔会有一些石头散落在灰突突的地面上。在这里，竟然也有一些死尸在爬行。似乎感受到了赵长烟的气息，这些死尸慢慢地爬过来，对着赵长烟伸出了手。

  赵长烟加快了脚步，一边走，一边思考：这个梦到底还要做多久，我又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当他来到了那座小城不远，身后的九幽河已经看得不那么清晰了，似乎河对岸的雾气正一点点将它吞噬掉。

  不过临到小城面前，他又生出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似乎这座小城就像是一只眼睛，正在窥探着他。

  小城并没有名字，城墙也有些坍圮。城门大开，无人守卫。

  走入城中，城中的人并不算少，但是一个个面色苍白，表情呆滞。他们似乎没有看到赵长烟一样，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城中有一些店铺和地摊。

  店铺里，看他们的招牌，卖的是衣服和粮食。

  地摊上的东西赵长烟直接能够看到，卖的是蔬菜和水果。

  只是，这些蔬菜和水果都是干瘪的，蔬菜如同枯叶，水果只是一层丑陋的果皮包着果核。偏偏这样的地摊有客人光顾。

  赵长烟看到他们的交易，给出的只是一颗颗眼珠子，令人触目惊心。

  买卖物品时，双方都不说话。似乎这些东西的价格是恒定的，不需要任何讨论。

  赵长烟就这样围绕着小城走了一圈，没有和他说话的人，也没有人注意他，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就在赵长烟兴趣缺缺，正琢磨如何醒过来离开这个梦境时，突然感到整个城市喧闹起起。

  城中麻木的居民突然变得兴奋起来，一窝蜂地朝着城门口的地方扑去。

  赵长烟被身后的人群裹挟，也不得不往前走。他心中有个疑问：到底怎么了？

  来到了城门口，他不由惊讶：城中竟然又走入了四个人，而且这四个人他还认识，正是昨晚死在九幽宫血祭法阵中的四人。

  灵霄上人、柯去恶、蒙毅和张子良，四个人表情呆滞，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入城中。他们走进来，也没有人驱赶，仿佛是本能一般。

  他们的身上沾满了血迹。城中的居民看到他们就如同苍蝇一样看到了鲜血一样，都被吸附到了他们的身上，一个一个张大嘴巴，伸出舌头去舔舐他们身上的鲜血。

  城中赶来的人都将四个人围在中间，甚至开始不断抢夺。

  四个人听之任之。随着他们身上血液的减少，他们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与城中居民的样子也越来越像。

  不一会的时间，他们身上的血迹就被城中的居民全部吞光了。

  这些居民扭过头看向了赵长燕。与这些嘴角依然还带着丝丝血迹，伸着舌头不断舔弄的人相比，此时的赵长烟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已经完全变成城中居民模样四个人，也看到了赵长烟。他们的目光露出了刚刚城中居民看到他们的样子。

  “不好！”赵长烟猛地退步。

  城中的人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同！

  连同四个人在内的所有城中居民都向他扑了过来。

  他们的目光是如此的贪婪，就像饥饿的野兽看到了待宰的羔羊！

  赵长烟拼尽全力往前跑，身后的人也发疯一般追逐。

  追逐他的这些人，体力仿佛无所无尽一般。甚至出于某种本能，他们在久追不上时，发出了一阵阵嚎叫，引来了更多的居民追逐赵长烟。

  赵长烟跑了很久之后，喘息得越来越厉害。他真的很难再跑动了。

  在这种极度惊恐危急的情况下，他依然没从这个梦中醒转。

  他甚至试着打了自己两巴掌，掐了自己好几次，都没有用。

  难道要先在梦中被杀死一次才能醒过来？

  就在他停下了脚步，打算试一试的时候，他胳膊却被别人拉住，然后猛地向前一拉。

  “跟我来，往这边跑！”有人指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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