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么…”川喃喃自语了一遍，苦笑着摇摇头，但害怕被耀看出自己的尴尬，他还是选择保持微笑，“对不起，之前这么说你…”

  “说我？川大哥有说过我什么吗？”耀挠挠后脑勺，憨厚对着川笑了笑。

  川一愣，长长叹了口气。

  你…真的只是个年纪比我小孩子么？

  凭一人之力胜过成年的街头混混，甚至可以毫发无伤地回来，面对曾经与自己发生过口角冲突的人还可以不计前嫌地假装忘记。

  “川哥，你…不舒服？”

  耀的眉头微微一皱，跑到了川身边停下观察。

  “没事，”他举起手臂，炫耀着自己的肱二头肌，随后若无其事地拍拍胸脯说道，“这点小病算什么。”

  “可…”耀隐约间能看到他不知为何颤抖的双腿。

  原本生病的是耀才对…

  如果川没有把自己的羽织脱下来给耀，那他的羽织就不会破洞，川更不会因此着凉感冒。

  说到底还是自己逞能害了别人…

  川是不是不应该把羽织借给耀？就像耀把自己的羽织给了叶莜一样。

  对于前者的答案，耀心里很清楚，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最重要的是川的选择，如果换作是其他人，他也应该会这样做吧？

  他十泉耀并不后悔把羽织给了叶莜，作为父亲的川或许也一样。

  输赢对于川来说真的很重要么？

  也许他只是想找个不那么矫情的理由面对耀罢了。

  望着耀欲言又止的样子，川摆摆手，略带歉意地看向厨房的方向，那里热闹极了。

  “我去帮…”

  “不用。”耀用力将他摁在了椅子上，“我去帮忙就好了，你好好养病。”

  那道身影兴冲冲地跑到厨房，同样在门口停留了一会，随后把手放在胸前，轻轻敲了敲门，进去了。

  川仰着头躺在沙发上，独自冥思着什么。

  “啊啾…！”

  他擤了擤鼻涕，慵懒地望着头顶明亮的天花板。

  “所以，你到底是谁？”

  ……

  “传说，每一只逝去的兽都会成为天上的一颗星星。每当暗夜将至，无边的黑暗降临…”

  “满天的繁星会在天空闪烁，守望着人间烟火，守望着红尘滚滚…”

  “更守望着他们凡尘的执念与挚爱。”

  饭桌周围，耀几人入神地听着从州口中说出的故事。

  “欸…我以后也会变成星星吗？”介浮想联翩，如果他真的变成了星星，那他不就可以像父亲的故事那样，守望时间，为别人指明方向了？

  “不…你太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耀在心里自个儿打趣道。

  他不用猜都能想到介的脑子里多半装着什么变成星星帮助别人之类的幼稚、天真到让人没话说的想法。

  “那耀，你觉得会怎么样？”介有意无意地向正在发呆的耀问道。

  “……我？”耀缓过神来，皱起眉头摸着下巴，“我不想变成星星…”

  “欸？！”他的回答出乎了大家的意料。

  “为什么，为什么不想变成星星？”介挠挠困惑的脑袋问道。

  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单纯，其实背地里介还是会很仔细思考某些问题的，包括平时与其他人的交际，买卖，玩耍之类的，他都会留意。

  可他偏偏看不懂耀，这个声称刚来到宝兴城的旅行者。

  或许是因为他去过很多很多的地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碰到过各种各样的风景吧？

  介总是这么认为，因为想要猜透一个人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难了，他只会选择原谅跟帮助。

  可如果介仔细看看耀的眼睛，他就会明白，那份难以察觉的感情，不难猜，心也一样。

  耀确实见过太多其他人未曾听闻过的东西，战争的血腥、亲人的离去、无能为力的自责，这些东西实在太过复杂，以至于变成一层层面纱盖在了耀的脸上。

  始终保持微笑，偶尔耍耍酷，装装逼，犯犯中二病啥的，便是他最管用的解药。

  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人生如戏如角色，与时俱进啊，什么场显什么样啊。

  人是信息组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信息的积累，每一年每一天的自己都不是同一个，所有的一切都在改变，而这就是突破自我的捷径。

  慢慢走又何尝不可，至少是在前进。

  耀很清楚，成长这种东西看起来很遥远，其实不过就在一瞬间罢了，可能是重要的东西被剥夺，可能是某人的离去，也可能某些契机的降临。

  长慢一些，未来的世界没有你想得那么美好。

  可又有什么办法延缓成长的速度呢？

  是的，没有，他所能做的不过是保持那颗纯真的少年心，但是这就足够了。

  唯一的追求，就是他还想永远陪在爱人的身边。

  如果变成天上触不可及的星星，那么这个最简单的追求就办不到了。

  “你猜。”耀飞速抓起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走了一只鸡腿，二话不说啃了起来。

  “剩下那个鸡腿是我的！”

  “阿介，你都多胖了还吃，让给你大哥我吧，你看我都生病了…”

  “阿川，生病了就要多吃些蔬菜，知道不？”

  “得了吧，月你还是夹给阿介吃算了。”

  “小诺啊，你去帮我拿几瓶酒来！”

  “帮你拿酒可以，但是州伯伯你不能喝太多！”

  “哈哈哈，我知道了，就喝三杯，就三杯！”

  耀端起可乐，静静地注视着喧闹的餐桌，他赤金色的瞳孔映射着发生的一切，好似留影机般记录下这难得的聚会。

  “咕咕咕…”耀的肚子发出惨叫。

  他尴尬一笑，低下头再次拿起筷子，准备细细品尝刚刚率先抢夺到的鸡腿。

  “我鸡腿呢？！！”

  ……

  夜色如墨，灯火阑珊。

  耀头上围着白色的毛巾，哼着小曲儿走入一间房间。

  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正坐在窗台边的书桌上奋笔疾书的介身上。

  “嘿嘿…”

  耀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

  只见被银色的月光笼罩的书页上，工工整整地呈现出一篇长达一面的小作文。

  耀脸上的表情瞬间丰富了起来，他小声地念叨着上面的内容：

  “11月23日，天气晴，寒冷。”

  “今天，俺跟大哥碰到了一对旅者，其中有一只是十泉家的熊，还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大姐姐…”

  “要说奇怪，确实也说不上，就是她太好看了。”

  “但是我感觉不如他的搭档，好像叫十泉耀，我一般叫他…”

  “耀弟弟？”

  “我啥时候说过年纪比你小了？”

  介一听到耀的声音，愣了几秒，随后就像只受惊的小猫似地合上了本子。

  耀看着他满脸红晕，如同火烧，一直从脸颊蔓延到耳根，无不透露着羞涩，彻底压不下自己的嘴角了。

  “你你你…！”

  介支支吾吾地指着耀，目光却一直在闪躲。

  “我，我啥都没看到…”

  被这一狡辩，介的脸气得更通红了，嘴里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只得独自咽了下去。

  他利落干脆地蹦到了床上，一下埋进了枕头里。

  念都念出来了还说没看见！

  如果，如果不是大哥身体不舒服，他才不会来跟自己同一个房间！

  才不会看见自己这些！

  “阿介，我…”耀顿时蔫了下去，就连语气都怂了几分。

  现在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有用么？

  尽管耀很想告诉介，他只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再说了他确实没看到什么不可以看的内容…

  不，看了就是看了，他再怎么说都没用。

  “啪”灯光暗了下去。

  现在的时间并不算太晚，可介什么也听不到风声，街外的喧闹声，或者耀道歉的声音。

  他只觉得有个人小心翼翼地躺到了自己旁边。

  之后，耀奇怪地自言自语了起来：

  “介，你想听关于我的故事么？”

  “不说话就是默认想听了？”

  “咳，那我开始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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