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了宋彬的手后还要剁他的手指头——顾银韵的话是真心还是恐吓，无人知晓。

  但晟夏却是有命令真听，有事情真做。

  他根本不分辨顾银韵话里有几分真假，得了这个命令后，抽出匕首就砍向宋彬的食指。

  手起刀落，血光闪烁。

  伴随着一迭高过一迭的惨叫声，宋彬的半根食指顺着表面不平整的地砖溜溜滚落，最后被顾银韵用靴头截住。

  “晟夏，给切口随便抹点灰止血。”她吩咐道。

  很多事情还等着从宋彬嘴里里挖出来，可不能让他因为这么点小伤，失血过多晕厥过去。

  接着，顾银韵面带嫌弃地捏起地上的那根手指，走回顾钰身前。

  顾钰心领神会，取一方干净的手帕接住。

  “这手指……”

  看银韵的神情，她让晟夏切下这段食指，好像不只是一时兴起。

  “指甲里藏了毒。”顾银韵道。

  方才她检查宋婆婆的身体状况，在婆婆的手心里发现了一道微小的划痕，伤口很新鲜，能看出是刚形成不久。

  而在宋彬大放厥词的时候，她留心观察了宋彬身上可能会造成那种微小伤痕的东西。

  没多久她就从宋彬的手上看出异状。

  他的指甲被刻意修剪过，不似寻常世家男子纤长秀美，反而尖锐粗糙，边缘处还带着点点异色。

  将宋彬踹飞在地时，顾银韵更近距离地观察到他的指甲——

  十指指尖的颜色都比正常人更深，尤其他的右手食指，上下挥动时在监牢的火光中折射出诡异的光，竟然是莹绿色的。

  “你还挺机灵。”

  收到残指，顾钰第一时间不是仔细研究指尖的毒药，而是轻笑着夸了顾银韵一句。

  “我本来也不笨。”顾银韵皱皱鼻子。

  顾钰还真把她当做长不大的小孩。

  她聪明的时候多着呢，没必要感到很罕见似的，郑重其事地夸上那么一句。

  “好好好。”顾钰糊弄回应。

  他看向手中的半截残指，敛了笑，神情变得严肃而认真。

  接过身后侍卫递来的银针，挑出些断指指缝里的残余粉末细瞧，之后又轻抹在方帕上，放在鼻下分辨着气味。

  做完这些，顾钰眉头深皱。

  并非没能辨认出此毒，而是……

  “我在六皇子那见识过这种毒。”他道，“刚制出时无色无味，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越长，颜色就会越深。不过最终也只是变为粉白色，并不显眼。”

  “但是，若此毒与血接触。”他话锋一转，“它非但会转为显眼的幽绿色，还会释放出一股焦糊味。”

  “那不是很容易暴露吗？”顾银韵也皱起眉。

  她不奇怪六皇子与这件事有关联。

  秋猎时他便与三皇子勾结一处，用紫伞毒了季寰的马，如果他与紫伞案无关，那才叫匪夷所思。

  奇怪的是，既然六皇子有心帮宋家逃脱罪责，他为何要给宋家这么容易被查出的毒药呢？

  她很不解，顾钰也很不解。

  他们不解地面面相觑，对视半晌后，竟心有灵犀地同时释然了——

  像六皇子那种四处供火惹事，专想着死前把京城的这潭浑水搅得更乱一些的人，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思考他的行为逻辑，反而落了下乘。

  “看来宋家选了个不靠谱的合作伙伴。”顾钰笑道。

  顾银韵附和着点头，忽然间想到中秋那夜顾钰丢下她和沈莹玉卿卿我我的事情。

  于是她瞬间垮下脸，没好气地瞪一眼顾钰，意有所指道：“是啊。不过何止是宋家，京里识人不清的家伙可多了去了。”

  “或许吧。”顾钰道。

  他唇边带着那副不变的笑容，神色淡淡，好像没有听进她的话。

  也可能是听进去了，却刻意不加理会。

  适时，失去半截手指的宋彬从疼痛与恍惚中回神，他还不知下毒之事业已败露，正面色扭曲地从地上爬起。

  “顾钰，你纵容这贱妇胡作非为，就不怕我告到皇帝那儿去吗？”他如失去理智的疯狗那般嚎叫。

  顾钰将顾银韵拉到身后，抬眼与宋彬对视。

  “你宋家私贩毒物，为祸京城。今又妄图栽赃陷害，杀人灭口。”他讥诮道，“诛九族的大罪，你倒还有胆子去见皇帝。”

  “你有什么证据？！”宋彬发疯大喊。

  “当然有。”顾钰沉下声来，“而且，等我用刑具照顾你一遍后，立即就能得到更多。”

  “你！”宋彬手指一痛，心有余悸。

  朝堂上皆论顾钰顾大人是最和容悦色的一个人，从不说重话，也从不见他得罪于谁。

  可顾钰的妹妹如此暴戾凶残，作为她一母同胎的兄长，顾钰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京城中人，大都是人前人后截然两副面孔，表面温润如玉之人，谁知背地里是不是杀人如麻、满手血污？

  宋彬冷静了些，试图同顾钰讲道理：“尚未定罪，顾大人就敢向我宋家动手吗？我父亲可是……”

  “在白鸾帝国，没有任何家族是大而不能倒的。”顾钰冷冷打断道。

  说话时，他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那恨意转瞬即逝，默默关注着他的顾银韵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顾钰的恨源自何处。

  白鸾帝国没有大而不能倒的家族，就连他们翊府，不也被皇帝清算过吗？

  铜灯的昏暗烛光下，宋彬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攥紧拳头，连断指的剧痛也顾不上了：“顾大人。”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滚落，“您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顾钰将包有断指的手帕交由侍从收好。

  “你们触犯了皇帝的底线。”他这才回答宋彬的问题，“皇帝想宋家死，我不过是被推到台前的执行者罢了。”

  言罢，他给晟夏递去一个眼神。

  晟夏会意，当即撕下块布团堵住宋彬的嘴，不让他再有讲话的机会。

  紧接着翊府的侍卫们鱼贯上前，三两下将宋彬捆了，押他回客栈审问。

  顾钰含笑扫一圈僵滞已久的狱卒们：“都辛苦了接下来翊府会全权接管这里，你们休假回家，好好陪陪家里人吧。”

  狱卒们静默许久，由监狱长带头谢过顾钰，然后一群人千恩万谢地离开了监牢。

  “银韵，这边我来处理。你陪同宋老太太回药铺吧，老夫人一定很想有你陪着。”

  顾钰也将顾银韵安排的明明白白。

  顾银韵点点头，觉得挺没趣。

  她还以为宋家能蹦跶多久呢，结果……

  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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