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二一听，立刻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双手拍在一起，高声喊了一句“哎呀”，紧接着激动地说道：“这是良方呀！苏丫头，你跟着老头我还真是学到了不少。”

  甘棠一家在此处化姓为苏，因此村里人都以姓氏代称他们一家。

  在场几位长辈皆是面面相觑，心中疑虑。这药方出自一个小丫头，真的能有效？

  王春本就觉着喝完药以后一股暖流自腹中升起，原本沉重的身体似乎轻松了许多，此时听到王老二这么说，更是积极地站出来想要证明：“爷爷奶奶、爹、娘，这药是真的有用，我已经不难受了。”

  男人面露喜色，连忙将甘棠故意剩下的药一把抢了过来，小心翼翼喂着男孩喝下。

  是药三分毒，但这方子温和，反而能省去不少麻烦事。

  不多时，孩子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王老二叮嘱他们回去后就给孩子早晚煎服这药方即可。

  一家人从王老二这里买了些半夏，欢天喜地地走了。

  等他们都离开，王老二才对着甘棠发难：“你怎么敢给他们开方子的？真是不要命了！知不知道要是有什么差池，按他们家里人那性格，活脱脱要从你身上扒层皮下来。”

  甘棠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很是清澈：“爷爷，我救人不对吗？这方子……有问题？”

  “你……”王老二以为她年纪小，听不懂里面的利害关系，气得直跺脚，“哎哟，你这孩子……这根本不是方子的问题！”

  甘棠但笑不语，她知道王老二这番提点固然有担心她的意思，可他刚才没有阻止她，还顺着她的方子将这事了结，何尝不是在顺水推舟呢？

  王老二原地打转，过了会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开始考验起了她。

  王老二自己的医术水平摆在那里，又怎会出那些难治的毛病，对于那些常见病症，甘棠信手拈来，每个问题都能依据并发症状和脉象给出了多种治疗方案。

  王老二只是微微试探，没料到自己这么一试就试出了个了不得的结果。

  他双眼瞪圆，急切问道：“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甘棠抿着唇，双手绞着衣角，小声嘀咕：“我要是告诉您，您不能说我。”

  “不说不说，肯定不说你。”

  “那个架子上的书，我都看了。”

  甘棠手指着王老二搬回来做摆设的医书，那小表情里看着有些心虚，似是在担心自己不经允许动用了他的书，会被他责怪。

  王老二第一反应是质疑：“你识字？”

  要知道，这村子里除了他以外找不出第二个认字的，就连他识字，也是在外面闯荡的那些年，被迫认识了一些，且仅限那些简单的药材名称。

  甘棠反倒是用再寻常不过的语气反问他：“你不认识？”

  王老二咽了咽口水，心中不自觉地开始重新评估起了这一家人。

  他们容颜姣好，搬来时带着孩子，看着气质不错却过得极为拮据，村子里也有过风言风语。被大家最认可的一种说法是，这对夫妻可能是大户人家私奔出来的。

  王老二曾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无他，实在是因为他们的态度热络，不像是他见过的那些有钱人家。

  可……若是一般人，哪有机会识字呢？就连他们家这么小的娃娃，都能读书了！

  王老二心有疑虑，随手从破旧的书架子上取出一本递给她：“念。”

  甘棠十分坦然地照着念，其实，王老二带回来的这些医书，十之八九讲的都是基础理论，她之前随手翻了个大概知道是什么方面的内容就没再过问了。

  听着那孩童稚嫩的嗓音念出他熟悉的药名，王老二悬着的心彻底死了——甭怀疑了，还怀疑什么呢？字她是认识的，书她是看过的，医术也是自学成才了。

  王老二早先就感觉到，她来接近自己，八成是因为想学他的医术。他颇为拿乔，想等着山里那对夫妻给点好处，再考虑授课的事。毕竟，这村子里想到他这里当学徒的人也不少，总要拿出点诚意来才好。

  现在呢，她这医术是真学到手了，却和他没有半分关系。王老二悔不当初，他要是早知道她这么聪慧，早就应当让她把拜师礼给行了，如此一来，她日后有什么成就他还能分杯羹。

  不对，怎么可以说毫无关系呢！王老二盯着甘棠，心想着，反正别人也不知道她这医术是怎么来的，谁会相信一个娃娃能自学到这地步？这不就是他能发挥的地方吗！

  思虑至此，王老二清了清嗓子，手向下微微一按：“好了好了，可以了。”

  甘棠收了书，沉默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王老二被看得心虚，直白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既然你看了我的书，那也算是我半个弟子了。”

  这脸皮得多厚啊，甘棠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生怕自己说出些不太好听的话来。

  因为她没有表示，他倒也不敢得寸进尺，这一家子人大有来头的观念已经深入他的脑海，他只好另辟蹊径：“你很聪明，假以时日一定会有大前程。在我这里，你可以好好学着，我也不需要你家给学费，你就在我这里给病人看看病，如何？”

  甘棠笑了笑：“好呀。”

  王老二高兴了，不用他自己承担后果，治好了他还能跟着沾沾光。

  甘棠也高兴了，反正这事儿持续不了多久，她就要出去单干了，王老二就是个跳板，也得亏他没提出要她拜师这种过分的要求，不然，她能直接甩脸子走人。

  几岁的小孩已经能给人看病，这事甭管他靠不靠谱，反正挺稀奇的，半天没到，这消息已经传遍了小村子，还有些人借着好玩的由头来找甘棠看病。

  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甘棠总归是按着对待病人的态度来，小乡村里的药物没有那么全，她建议几个病人接受针灸治疗，把人吓得拔腿就跑。

  她当然知道有些人就是来看个热闹，把心态放平和些，多想想她现在做这些事的目的，不将他们的玩笑话放在心上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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