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后他的消息无非两种方式，拦截他的探子或是信鸽。可探子皆是武功过人，且行迹隐匿，很难被抓获；若是信鸽的话，信鸽通常靠气味识人，他的信鸽基本只经他和几个心腹探子之手，另外便是竹昔和阿虞。

  余清玦忽地想起去年八月自己在墨都时，就是陆怀虞拦截了探子传给他的信鸽，把很重要的外交讯息拦下来了，当时他只好飞赶着去燕国，若晚了些，可能那时高甸和燕国就已经结盟了。

  那时他只当阿虞贪玩，并未多想。可现在联系起这件事......

  余清玦脑中突然涌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但只一瞬，又摇头强行平复了下去。

  不可能的，定是他多心了。

  燕容珏神情微肃，继续道：“前年我军卢州战役之前几个月，高甸也入侵了墨国，据我听说也是采用毁约的方式。可为什么当时撒于他敢同时毁两个国家的约呢？还是说他心中有把握我们两国不会联手？”

  燕容珏拉过余清玦的手，抚了上去：

  “这段时日我偶尔在想这件事。当时撒于毁了与先帝之约，是因为他和燕容瑾早已有了联系，再加朝中有权臣罗晔，他们觉得我胸无大志好拿捏。可他为什么又敢毁约入侵墨国呢？撒于与你交战多年，不可能不知道你的实力。撒于狂妄归狂妄，但不可能下没有利益的赌注。”

  “所见略同。”余清玦一直凝眉，但在燕容珏的手伸过来时回握住她，道，

  “其实这也是我这两年想不通的地方。如果当时你我没有联手，那撒于对燕国该是入侵后逼迫你投降从中获取利润，而你身为皇帝则威望尽失，燕容瑾则有机可乘。那对于大墨呢？他侵占土地是一方面，如果我失利则会影响我的声望。背后获利之人......”

  “是朝中那些想扳倒你的人？”燕容珏眉间染上一层冷色，“呵，勾结异族入侵自己国家从而排挤与己身利益相对之人，这般阴损的法子居然在各朝各代屡见不鲜。人心呐......”

  “清玦，”燕容珏看他面色在眨眼之间冷峻了下来，有些心疼，遂侧身环抱住他：  “你莫要有太多负担，总之现在高甸实力大损，就算那耶泽檐还能与我军纠缠些日子，也无力去入侵别国了。你好好保重自己，莫要让小人算计了去。无论如何，我都站在你身边。你累了或是无助的时候，我的怀抱和肩膀都是你的。”

  “好。”余清玦眼中波光暗动，面庞很是动容，燕容珏的这份体谅让他心中塌陷了一大块儿。

  他忽然想起去年自己和燕容珏在阳州的“八方来客”酒楼里，她对自己说的“美玉虽坚，但在重压下终有破碎的一天。”

  或许从那时起，自己就发现了她倜傥风情的外表下，深邃却漫不经意的眼眸中，是浸泡在骨子中的温柔，是从未被世间阴暗和权力浸淫的诚挚。

  所幸，自己看到并抓住了。所幸，自己的真心得到了她热切的回应。

  “心儿，谢谢你。”

  “谢我什么？”燕容珏望着他，挑眉，“你可是我未过门的心上人，何须言谢？”

  又凑近了些，一根食指轻挑地勾起他的下巴，眼尾旖旎：“明日我就和侍从来投奔你了，你说的，要满足我的。”

  “满足”两个字无端带着一股风流。

  余清玦却没有不经逗的羞恼，笑意深深地望着燕容珏：“好，我自当扫榻以待。”

  “好个扫榻以待，余清玦你也会乱用成语了！”

  “原是听的人想多了。”

  “......”

  。

  此时，曾凡肝气郁结地一路回到曾府。

  曾如柳见状，试着开口道：“父亲，今日一事后，您接下来是不是……要着手对付余丞相了？”

  曾凡眼底一片晦色，在路灯映衬下更是复杂难辨：“我本想着余丞相是个识时务的人，你又倾心他多年，才想着拉拢拉拢。可你也看到了，他压根就不给我脸面，还纵容他那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义妹出言折辱我们，简直是欺人太甚！”

  “就算他官位比我高，那又如何？他怕是站在权力顶端久了，忘了自己只不过是个差点饿死街头的乞儿而已！若他执意不站队我们世家，我看到时候谁给他收尸？！”

  听到“收尸”两字，曾如柳吓得抖了抖，紧紧咬唇道：“父亲……余丞相何错之有？你们为何总容不下他？你们都算计了他的兵符，还要如何？”

  “如柳！”曾凡语气重了些，“这就是你对父亲说话的口气？！”

  看她眼底泛红，很是委屈的模样，曾凡不忍，缓和了神色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回闺房去吧，回头我定给你物色更好更体贴的夫婿。”

  顿了顿，又好生劝慰：“如柳，涉及家族利益的时候，为父实在顾及不了那么多。再说，你才十八的芳龄，余丞相都大你七八岁了，为父还嫌他老牛啃嫩草呢。”

  “父亲......”曾如柳嘟起了嘴，很不满他把这个比喻形容到余清玦身上。

  前几个时辰他居然还说人家有隐疾，这像是身为一家之长、官居正二品的人能说出的话吗？

  “好啦，为父是为你着想。”曾凡又好说歹说才将人哄走。

  见她走了，曾凡脸上覆盖了一片冷色，径直走到书房，伏案写了会儿，心腹就进门禀告：

  “大人，我刚打听到，奢香楼的陈掌柜得罪了余丞相，余丞相直接取消了与他的商业合作。”

  “哦？可知为何？”曾凡眯了眯眼。

  “据说是陈掌柜不讲信用，得罪了一位和余丞相关系很好的姑娘。”

  曾凡眼前忽然浮起今日那个行为奔放又美若天仙的女子：“余清玦的义妹？”

  “是。”

  “呵，余清玦今日才大开口说不喜与女子有过多接触，回头就对她这个石头里蹦出的义妹万般宠，定是有猫腻。你去查一查她，切忌打草惊蛇。”

  曾凡说着回忆了一番今日余清玦见到那人的神情和反应，不知为何突然联想到前段时间墨都广为流传的话本故事。

  里面的余清玦时而温柔小意，时而面如春潮，和那形如妖魅的燕国女帝干柴烈火，一见面就搂搂抱抱，宽衣解带，然后就躺倒在女人罗裙下承欢的。

  那今日他所见，像不像书中描绘的两人见面的第一步？

  “啧啧......要是话本故事是真的那就有趣了。”曾凡一脸姨母笑，神情就跟上了染料似的。

  心腹一脸莫名，出声唤道：“大人？怎么了？”

  “咳咳咳，没事。”曾凡连忙端正神色，又把手中刚写好的手稿递给心腹：

  “回头跟那人说一声，这上面是我拉拢的世家和官员，我们，只等东风了。”

  。

  第二日上朝后不久，御史中丞许判上疏道：“余丞相，陛下，臣听闻今日凌晨奢香楼陈掌柜暴毙于他的卧房，不知余丞相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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