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巴不得赶紧远离这里，一听去取香，顾不上腹中饥肠辘辘，高声应和着，进屋取了大氅就朝外走。

  魏策站在原地，任由侍女快步取出黑色金丝绣图披风，替他围上，才阔步追上他。

  披风在他身后扬起，掠过积雪，带起一阵轻风。

  两人齐步并排出了院子，迎面就碰见秦蓁蓁正由侍女扶着朝这走。

  秦蓁蓁看见二人，笑靥如花，松开侍女的手，费力地从雪中迈着腿跑过来。

  “母亲和徐伯母那摆了饭，差我来寻你们。这里不似鄢京城规矩多，所以，先生和我们一起也是好的。”

  秦蓁蓁嘴角抑不住地上扬，嘴里说辞是指他二人，可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乐游看。

  仿佛什么稀罕物，一挪开了便会消失不见了般。

  魏策倒也不在意，这个即将成为自己未婚妻的女子，反倒对旁人感兴趣。

  坦白来讲，若是事到临头，为了权势不得不需要联姻时，便是秦蓁蓁已经怀了乐游孩子，他也不会介意。

  不付诸真心，便不会伤心。

  可权势之路，只需要能力，不需要真心。

  如此一来，利益等价交换，便显得尤为重要。

  “我同乐兄说好了，要去山顶处。”

  秦蓁蓁立马说：“那我也要去！”

  乐游正想拒绝，可魏策已经开口。

  “那里道路崎岖，积雪过膝，十分不好走。”

  魏策看着秦蓁蓁，耐着性子问：“一朝不慎就有可能滚落山崖，任由荆棘树枝刮花脸皮。这等条件，你也要去？”

  乐游侧首看了看魏策，见他能好声好气地专门吓唬小姑娘，甚觉得有趣。

  这样的魏策，不同于乐游认知里的那样，可转而一想，他也曾这样吓唬过姜梒，便又觉得正常。

  秦蓁蓁双眼圆睁，委屈巴巴地看着乐游，眼底意蕴着泪花，仿佛脆弱的下一秒便能哭出来。

  一时心软，他指了指她的衣服，说：“想去便去吧！只是这衣裳过于单薄了点，得先去换一身才行。”

  秦蓁蓁得到许可，响声应下，急急忙忙就拉着侍女回去换衣服，边快走边朝后扬声道：“先生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可不许诓我，要等着我啊！”

  魏策笑了笑没说话。

  沉默片刻，乐游问：“昨日宴会上，言语间听闻，这秦小姐似是将军的未婚妻？”

  言外之意，怎么秦蓁蓁对他这样冷淡，他都毫无怨言。

  魏策像是认真想了想，才回答，“未真正成婚以前，她可有自己所喜好的。”

  不管是物，还是人。

  “将军心胸宽广，异于凡人。”

  “先生箭术高超，同样异于凡人。”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分立廊下两侧，天空又飘起来雪花，一阵寒风拂来，雪花打着旋落在两人衣服上。

  一黑一白，犹如五行八卦。

  秦蓁蓁返回来时，两人身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白雪。

  她穿了一身红底绢花衣裳，外罩同色添茸毛的大氅，飞身而来时，于白皑皑的雪中格外耀眼，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乐游看的出神，情不自禁地嘟囔了一句，“她这样的女子，若有你来护着，或许往后的日子不会糟。”

  魏策含糊应着，“她会很好，我也会很好……你也要很好！”

  乐游眼中湿润，轻“嗯”了一声。

  “先生，我们出发吧！”

  秦蓁蓁笑盈盈地叫他们。

  两人面容和缓，应着走过去。

  这去往山顶之路，要比意想之中还要艰难。未涉足之地，雪深过膝，除了魏策人高腿长，行走地稍快一些外。

  其余两个，乐游只比秦蓁蓁高一头，迈步倒是不费劲，可迈过去和秦蓁蓁一样费劲。

  魏策不得不几次停下了，等他们。

  最后像是耐心全无，直接向乐游伸出手来，意思是让他握住，拉他一把。

  乐游忍着此举的怪异，终是妥协地伸了过去。

  秦蓁蓁倒是更想让乐游拉她，可当着魏策的面极为不妥，最后不得不同样妥协。

  于是，魏策像是拉磨的驴一样，左右手都不闲着，拉着两人顶着风雪哼哧哼哧朝前走。

  山顶狂风刺骨，魏策却累地浑身冒热气。

  身强体壮的魏将军，战时能单枪匹马勇闯敌营，放火烧营轻松脱身，还顺便杀上数十人。

  便是和平之时，也能弯弓打猎，收获颇丰。

  就是不知怎么的，从没像今天这样累过。好像真应了母亲所言。

  你都一把年纪了，保不齐何时人老力竭，连孩子都生不动了。那时便是娶遍鄢京的美娇娘，都得断了魏家香火。

  他只当母亲这是气急败坏时的胡言乱语，为此还专门上山猎了两只野鸡，烧做美味来孝敬她老人家。

  唉！美人色衰，将军迟暮，人之大憾！

  终有一日，这感叹也得出自他口。

  乐游和秦蓁蓁瘫坐在雪中，喘着粗气，看着迎风傲立的魏策，表情木那不解，只当他是太热了，在降温。

  稍歇片刻，乐游便起身，自顾收集起腊梅花香。

  秦蓁蓁从未见过这个过程，一直都瞪大眼睛看的认真仔细，生怕错过一个步骤。

  魏策强压着心底铺天而来的感慨之情，吹了一会儿风，感觉身上发冷，便回身去腊梅林里找他们。

  这里的腊梅花果然开的繁盛茂密，闻着香气都比下面的要好一些。

  怪不得乐游能如此认真地集香。

  一连三个时辰过去了，魏策已经靠坐在腊梅树干上，秦蓁蓁疲惫地倚在树干下，双目眺望远处的风景。

  乐游集香完毕时，看见的正是这一对璧人，相处自然慵懒地赏景的情形。

  心底蓦然一酸，眼窝微微湿润。

  半晌后，乐游才打断二人，说：“事已办妥，我们回去吧！”

  魏策轻松跳下来，顺手扶起地上的秦蓁蓁。

  乐游忙移开眼，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走吧！”

  魏策说着，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眼底藏着笑意。

  三人历经千辛万苦，才成功回来，身上的衣服沾满了雪，一来一去，再加上出了汗吹了风，很快三人相继出现咳嗽的情况。

  秦蓁蓁最为严重，晚饭时只吃了几口，便怏怏地回屋睡了。

  按理来说魏策应该症状最重，可他也只是时不时咳嗽两声。

  乐游夹在中间，又咳嗽又头疼，吃的倒比秦蓁蓁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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