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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我从这里路过


十一月的草原,分外斑斓。

  湾湾的河流缓缓的淌过,倒映着碧蓝的晴空。两岸草色青黄,白桦树的叶子金灿灿的连成一团又一团。微风吹过,几片黄叶轻轻飘落河里,顺流而去。

  最后的一排大雁往南飞去,它们要到南方寻找温暖的地方过冬。

  牧人驱着羊群,赶着勒勒车转移。入冬之前,他们要迁移到下一个水草丰富的草场,以保证在大雪之时能顺利渡过整个冬季。

  郭友在哈密停留了一天后,转道向北进入草原,顺着草原边缘一路向东,用了十多天才走到这儿。

  鞑靼正在闹分家。

  司徒汗与大汗互不相让,草原上的部落各自站队,战乱频起。

  明廷边疆常受侵扰,多有明人被俘虏回草原为奴为婢。对于奉行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草原民族来说,通过劫掠来获得人口、钱粮、盐铁,无疑是最有效、最方便的捷径。

  这是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的暴行。

  唯有以暴制暴!

  以杀止杀!

  “杀!”

  鞑靼士兵举着弯刀,驱策着战马杀来,百夫长有令,必杀那明狗。

  这一百人小队已是郭友遇上的第七个了,每次都只是杀散,而这一次,郭友已决定——

  绝不饶恕!

  郭友劈手夺过一柄长矛,虽然从未练过长兵,但只要够快够稳够准,一样所向披靡!踏雪驮着他飞快掠过,郭友只需出矛、抽矛、再出矛。

  这里是乌海与鄂托克之间的一处草场,这一队骑兵不久前劫掠了几十名明人女子,正在此地取乐时,碰巧被郭友撞见。

  不身处乱世,你永远不会知道“人贱不如狗”的悲哀,你更不会明白“两脚羊”是怎样的恐怖与惊骇。

  郭友已杀穿了百人队列,正掉头杀回去,那边的百夫长暴怒的一刀斩下身下女人的头,提着柄狼牙棒拍马追来。

  百丈距离对于踏雪来说不过十息,郭友心无旁骛面无表情,倒提着长矛迎头赶上。两马交错间,那百夫长面色狰怖,咬牙切齿的奋力举起长兵,要将他一棒拍个粉身碎骨。

  “轰-”

  一道身影自马背上飞出,却是郭友后发先至,一记拍击将百夫长抽了个手折胸塌。余力未消,又将他撞的自马背上抽离飞上半空两丈高。

  踏雪未停下蹄子,驼着郭友飞快接近追来的骑兵,长矛在他的手里快若幻影,抽、拍、插、扫,一插一血洞,一扫一大片,横拍斜抽,须臾间又杀伤十几骑。

  还有二十来骑还在六十步外,一边拍马赶来一边张弓搭箭,“籁籁”声中,飞箭如流星一般射来。

  郭友长矛一扬一荡,便将箭矢尽数扫落。

  四十步,又是一批箭矢射来,郭友仍是提矛便扫。

  二十步,两方人马脸上表情清晰可见,那二十来骑已骚乱起来,慌手慌脚间只稀稀疏疏的射来十几支箭,准头尽失,郭友连避都不避,与踏雪重重的撞入了人群中。

  当头那骑被撞翻,马上的骑兵还未落下,一矛便重重的扫在他的胸口,那骑兵受到这一击当场就死了,尸身又重重的撞上了身后两骑,二人一尸滚落马下,被身后的马蹄踩踏的面目全非。

  踏雪稍稍一侧身,便带着郭友跑到骑兵的左手边。手里的长矛随手一送,将那人从左胁到右胁扎了个通通透透。郭友左手抽矛,右手“锵”的一下拔剑撩过一人的脖颈,手腕翻转,一剑将另一个拿着连枷的斩下马。背后喊杀声近,郭友左手反握长矛向后一捅,右手挽剑削下一骑半个脑袋,拖矛又扫中两人,眼前一空,已杀穿过来。

  身后敌兵只剩下了十二骑。

  郭友轻拍踏雪脖子,一马一人兜身重又杀将回去。

  双方冲杀至今,对面的百人队被郭友一人杀的剩下十二数,已再无原先的凶狠,见着持剑握矛的郭友回身杀来,当即胆气尽失,竟齐齐转身拍马便逃。

  战场上,最忌将后背露给你的敌人。这个道理那十二个骑兵也知道,只是人的心一慌张起来,便是天大的道理也会忘掉了。

  踏雪脚力颇足,正是起兴的时候,四蹄翻飞,很快便追上对方二十步近。

  郭友早收起了剑,俯身探手取起几柄散落的长矛,平握着向那十二骑背后出力掷去。

  就见那长矛如箭矢般旋着飞射,当先插入一人后心,又从前胸穿出去势不绝,再插穿三人后才斜斜落地。郭友如法炮制,手中长矛不断掷出,将仓惶奔逃的八骑尽数歼灭殆尽。

  踏雪停了下来抖抖脖颈,身上流淌的血渍黏糊糊,叫它不大适应,四周浓郁的血腥味更让它不住的打着响鼻。

  这一番杀戮到如今降下帷幕,郭友心中的愤怒渐渐退下。放眼望去,但见草皮烂泞一片狼藉,刀枪棒矛随处可见,上百具尸身凌乱的散落四周,还有几十匹马安静的待在原主人的身边。

  “呼!”

  “我本借道路过,为何杀戮若此?”

  郭友如此想着。

  由此一路北去四千里,那里有一座狼居胥山;向西八千里,有一国曾名康居;向南七千里,有一铜柱立;向东一万二千里,有人求赐。

  那里都有什么?

  那是“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翰海”。

  那是“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那是“铜柱折,交趾灭”。

  那是“汉倭奴王印”。

  那是深藏在华夏子孙血脉里的魂!是我等远古的记忆,是不灭的传承;是交替的薪火,是崛起的源泉!

  “是我,我乃大明子民!”

  稍近些,郭友先表明身份,“华山派十三代弟子郭友郭师益,路过此地。鞑靼人已死,你们得救了。”

  眼前这一群女子虽然蓬头垢面,但不难看出年纪都不大。大的约二十岁上下,小些的十三四岁,人数有三十七,还有十来人或不堪受辱而自杀,或被折磨而死,或是身体孱弱死在了路上。

  郭友不知该如何安慰,便去找了柄大刀回来挖了个大坑安葬了死去的女子,埋好土,又与众女祭奠一番。

  如何安排这些女子,郭友有些头疼,于是问那位年纪较大些的女子:“还未请教姑娘姓名,不知你们是哪里人氏?家中可还存人?”

  那女子右手搭着左手行了个半揖礼,回道:“奴家谢过公子!奴随母亲姓宋,名羡芷,与众姐妹俱是宁夏前卫城外做工的绣娘,鞑子破了卫所烧杀抢掠,如今只剩下了我等。公子救我等水火,恩同再造!如蒙不弃,愿为奴为婢,服侍公子左右。”

  说罢,便要跪下。郭友忙抢上前扶住,为难的说:“说实话,我救你们又不是要你们什么什么的。只是我赶着返回华山,委实不晓得该如何安置你们才好!”

  那女子宋羡芷弱弱道:“公子,奴与众姐妹商量则个,可好?”

  郭友摆摆手说:“不用称什么公子呀奴呀这些,你们好好商量下接下来去哪,我去把那些马牵过来。”

  那些没跑的马还在原地,还有追随踏雪一路走来的两匹枣红大马被郭友留在远处坡下,郭友骑着踏雪走了一大圈子才总算将马都赶了回来。

  宋羡芷领着一众女子正翘首以盼,见他赶着马回来,都欢喜的拥了上来。

  郭友下得马来,问她道:“如何?可拿好主意了么?”

  宋羡芷点了点头,柔声答道:“众姐妹欲追随公子,望公子收留则个!”

  郭友怔了下,劝她说:“此去华山足有两千里之远,你们怎去的了?而且你们的身子怕也受不住呀?”

  女子柔弱,此处南返华山,路途迢遥,她们又无半点武艺强身,如此跋涉千里定然承受不住。郭友单骑走过四千里都觉不适,更何况这群女子?

  众女心有戚戚,对落难中出手相救的郭友倍感依赖,加上他名门弟子的身份、仪表堂堂的相貌都心生好感,再就是家破人亡孤身苟存的不安,都使的众女一心要跟随他,哪怕是去千山万水之远方。

  劝来劝去,郭友见众女凄戚戚的就要跪下,立马制止道:“停!”

  见众女都面带期冀,只好点头说:“就跟着吧!只是有一点要先与大家定好!”

  众女纷纷道:“请公子吩咐!”

  郭友正色道:“这一路不会太平,你们要听从指挥,平日里不可擅自离队。若有遇敌,自有我阻挡,你们务必远离,可能做到?”

  众女相视一笑,娇声说道:“是!全听公子安排!”

  马匹足够多,甚至还多出了四匹,郭友吩咐姑娘们收集了鞑靼兵的粮草,又剥下完好藏`的护具叫众女穿戴上,个个拿了柄弯刀在手,又将几十柄长矛与刀让两匹枣红大马驼着,这才带着众女离开此地。

  姑姑娘们此前未有骑过马,个个都紧抱着马颈生恐跌下来,一连赶了两天路,好多都磨破了大腿。

  这一晚众人在一片小林子里休息,郭友见姑娘们走路一瘸一拐的,才恍然发觉。暗骂了声不懂怜香惜玉后找到宋羡芷,递给她两个盒子说:“这是治伤灵药天香断续膏,你们抹上少许伤患处,明日即可痊愈。我先察看一下周围,你们弄好了再喊我。”

  说完便牵了踏雪走出林子,来到一处坡上坐下。

  踏雪也半卧下来贴着,郭友抱着它说:“小雪呀!辛苦你啦!这一路上幸好有你,不然这几千里路都不知该咋过来。你看,那月儿圆不圆?今日又是十五啦!”

  踏雪亲昵的顶了顶他,郭友自顾自说:“我跟你讲哦!我们华山可高啦!有多高晓得不?反正你是上不去峰顶的了,你说你要是长了翅膀该多好!等回到华山,师娘她们一定很喜欢你。我跟你讲哦!你可别惹她们,到时我可不敢帮你哦!”

  “真的,你别不信,我长这么大了,还天天挨揍呢!你可得学乖些才好。”

  “唉!也不知道师傅他们怎么样了?”

  出来也有近两个多月了,在山上时还不觉得,如今却也想念的很了。毕竟十七年来朝夕相处,再冷的心也会被捂热的呀!

  “公-子-。

  那边宋羡芷久不见郭友归来,担心之下便找了出来。

  郭友起身回了句“就来”,便与踏雪走近。宋羡芷走的有些踉跄,郭友安慰道:“再过几天就进入陕西地界了,到时再换乘了马车便好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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