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你可以随时去死？”

  黄世柏手持筷子，翻腾着铜锅边的牛肚，转过头来看向洛南：“这是什么入党宣言吗？”

  洛南扶了扶额头，觉得有些心累。

  此时此刻，他们坐在一家老京海铜锅火锅店里，和在座的几十名顾客没有分别，被笼罩在一团散发肉香和葱姜味的白雾中，几乎看不见对方的脸。

  酒过三巡，洛南借此机会开诚布公，跟他们坦白自己的特殊之处。

  然而在场的人涮肉的涮肉，啃羊蝎子的啃羊蝎子，扒虾的扒虾，没一个人真的往心里去。

  洛南放下筷子，以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重申一遍：“其实我有超能力。”

  “嗯嗯，好。”

  一旁的陈路远敷衍了两声，一筷子夹走了他面前的羊肉。

  “喂，那是我的！”

  “哈哈，用超能力抢回去呀！”陈路远冲他咧嘴一笑。

  洛南抓起筷子，敲在陈路远的手背，然后从他的碗里抢回了自己的羊肉。

  他以光速将羊肉塞入麻酱碗里，搅拌两圈，「啊呜」一声吞进了嘴里。

  陈路远眼巴巴地看着，吞了吞口水。

  羊肉下肚，洛南再次拍了拍桌子：“你们怎么都不信我？我真的有超能力！”

  “我不信，”黄世柏摇摇头，转头去问黎雪，“你信吗？”

  黎雪啃着羊蝎子，含糊不清道：“窝信。”

  “为啥？”

  黎雪恋恋不舍地放下羊蝎子，说道：“以我老板的性格，他如果没有超能力，那就是有神经病  ，我情愿是前者。”

  黄世柏摸了摸下巴。

  “说得有道理，”他重新看向洛南，“我也信你有超能力了。”

  洛南满脸黑线：“你们能不能认真点……”

  “好吧，认真认真，”黄世柏嘴上说着认真，可语气却像是在哄小孩，“说说看，你的超能力是什么？是越作死越能年年益寿，还是百分百卷入刑事案件？”

  “我刚才说过了，我可以随时去死，而且死法各不相同。”

  黄世柏听完略作思考：“你确定这叫超能力？难道不该叫诅咒？”

  “当然不是诅咒！这说明我可以无视死亡，死亡对我而言只是一种表演。”

  陈路远哦了一声，如梦初醒般。

  他抬起筷子夹了一下空气：“难怪你演尸体这么逼真，感情是真的尸体啊？”

  黄世柏无语地瞪了陈路远一眼：“你还真信他说的啊？”

  “没人可以经历这么多大案还能全身而退，相比现实，我更相信这小子身藏异象。”

  不得不说，洛南这番坦白，陈路远一下子想明白了许多。

  过去与洛南沟通上的种种困难与障碍，原来单纯是自己没死过，所以才那么难于交流。

  死过一次的人，和没死过的人，有沟通障碍是很正常的事。

  陈路远不自觉地点点头，他觉得自己这么想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黄世柏见陈路远已经被洛南说动，心里给这名年轻刑警打上了「不靠谱」的标签。

  “难道在座的只有我一个是正常人吗？”

  说出这句话，连黄世柏总觉得不可思议。

  他是什么人？

  半年前，他可是出入各大娱乐场所混迹名流社交圈的花花公子，爱好繁多，酷爱新奇，因为性情多变，很难有人能真正投其所好。

  有不少巴结他老爸的富商和名流，想通过黄公子这条线走捷径，结果最后发现黄公子比他老爸还难搞定。

  送来的礼不合心意地直接丢进垃圾筒，献上的殷勤也视心情是否接受。

  甚至有一名汽车公司的老总，送了他一辆进口奔驰作为见面礼，可他转天开了一辆法拉利在他家公司门口晃了七圈，扬长而去。

  那辆奔驰停在车库里一次都未开过，车窗上积满了灰。

  在粤海市的上流圈子里，始终流传着「黄公子是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异类」的传闻。

  可现如今，他坐在一张四人的方桌边上，觉得自己是唯一的正常人，其他三个全是异类。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黄世柏感叹道。

  洛南挽起了袖子：“没关系的黄哥，你有质疑是正常的，我可以随时向你展示一下，比如说这铜锅的温度大概在260℃左右，浇在身上不会死，但会烫得皮开肉绽……”

  黎雪抱怨道：“吃饭呢！说这些多倒胃口啊！”

  黄世柏摆摆手：“行行行，我信你还不行吗？你有超能力，然后呢？”

  “然后？”

  洛南万万没想到这句话后面还能这么问。

  “对啊，你没看过超级英雄电影吗？主角有超能力一般都是瞒着所有人的，为什么你要讲出来？”

  洛南犹豫了一会儿。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只是觉得，你们总为我担心受怕，对你们不公平。我其实是不会死的，你们用不着那么担心。”

  洛南转向陈路远：“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陈警告，我身上的一秒钟就可以恢复。”

  “如果你早知道这点，就不必冒着风险冲进火场找我，也不必给我移植腹部的皮肤了。”

  陈路远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

  “这不一样。”

  “不一样？”

  “你帮了我的忙，伪装成流浪汉混入尸体黑市，我去找你，这是责任所在，跟你会不会死没关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后退。”

  “至于植皮，你更不用放在心上了，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层皮，这么交换其实我占便宜了。”

  说完，陈路远撩起衣服：“话说，你们不觉得这道伤疤非常帅气么？简直是英雄的勋章。”

  黎雪点点头：“确实帅气，看到你的肚子我又饿了，服务员，再来一盘羊肉！”

  陈路远很是纳闷：“你为什么看到我的肚子会有食欲？”

  “本来没有，只是觉得有点肥，所以叫盘精瘦肉压一压，解解腻。”

  陈路远红了脸，指责黎雪道：“你说话越来越像黄经纪了，你可要注意点，别被他同化了。”

  说完，他捏了捏肚子上的肉，喃喃道：“好像是该锻炼锻炼了。”

  洛南没理他们俩人，又转头看向黄世柏。

  黄世柏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制止他继续往下说。

  他反而提出了一个问题：“洛南老弟，问你个事儿。”

  “你说。”

  “咱们算是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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