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庆哥回屋，洛南也不多作逗留。

  他拽着护工的双腿，把他拖进了陈列室，丢在铁架床上。

  又抓来一块白布，从脚盖到头顶，把整个人都罩住。

  简单处理过后，洛南离开陈列室，走向淼哥的办公室。

  七号仓库内没有严密的防守，也没有充足的人手，洛南从进来到现在，已经放倒三个人了。

  算上林东升，还站着的人也只剩下三个。

  洛南感到有些不自然。

  是不是……过于轻松了一点？

  明明是涉及重大刑事案件、藏匿滔天罪行的尸体黑市，内部竟是如此空虚薄弱，不堪一击。

  洛南舔舐牙床，感受着舌下电池板的存在。

  只要他愿意，摁下电池板上的电钮，外面部署的特警突击队便会一拥而进，逮捕在场的所有人，查获储藏的尸体。

  洛南没有这么做。

  因为尸体黑市背后，最为关键的运作人——淼哥，到目前仍未现身。

  突袭七号仓库，只会叫他望风而逃。

  再想抓住他可就难了。

  洛南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针。

  离半夜越来越近了。

  “抓紧时间，查查淼哥的身份！”

  洛南当机立断，找出对应的钥匙，打开了淼哥的办公室。

  他检查一圈墙角，确认没有摄像头后，才走进门内，反手将门关上。

  办公室内是一张老板桌，桌前另有一张古典木质长桌，摆放着砚台和墨水，旁边的梨花木笔架则挂满了形形色色长短不一的毛笔。

  从毛发材质和制式来看，都是不菲的毛笔。

  其中一根洛南甚至在电视台的拍卖节目中见过。

  笔管笔帽均涂满朱漆，内壁则是黑漆，笔身雕刻着复合画像，背景是花团锦簇，前景则是盛开的莲花瓣，笔管则刻着苍劲松石和丛山峻岭。

  “我记得当时的拍卖价是……16万左右？”

  洛南大为惊叹，这支价格不菲的毛笔出现在此处，着实是令他始料未及。

  同时他也咋舌，看来「卖鱼」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淼哥似乎挺有闲情逸致，常在办公室里持笔练字。

  摊开的宣纸上，留着一行未完成的词句。

  「生命诚可贵，身体价更高，若为……」

  后面没写完。

  “真是实诚的话啊。”

  洛南不再看笔墨，也略过了老板桌背后架子上的文玩古董，他翻箱倒柜地寻找有用的线索。

  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了老板桌上的一张相框上。

  相框中是一名年轻男子，他正撑着竹篙站在一艘木舟之上，脚边放着渔网和捕鱼的器具，伴随着木舟前进，水流自动分成两道。

  小木舟无往不利，年轻男子英姿蓬发。

  右下角有一行小字：郝淼，摄于1996年。

  “这就是淼哥？他以前是做渔民的？”

  放回相框，洛南将注意力放在老板桌上，他拉开抽屉，查找着其他资料。

  打开最下方的大抽屉，洛南看见了一个个团起来的锦旗。

  “搞什么？这年头卖尸体的都能收到锦旗？”

  洛南大为不解，抽出其中一个锦旗，展开后看清了上面的字。

  「乐助家人团聚，必有好生之德」。

  洛南皱眉，又打开了另外的锦旗。

  「镇水恩公，渡人渡己」。

  「善人结善缘，吾儿得以重见天日，恩人定厚福相伴」。

  「以己一身，化解水下怨灵，世间罕见，实乃吾辈楷模」。

  洛南看不下去了。

  如果不是锦旗的署名和日期跨度够大，他会认为这些锦旗都是郝淼自己制作的，用来自卖自夸。

  如此穷凶极恶之人，怎么可能会收到大量表达感谢感恩的锦旗？

  难道他们都被蒙骗了？

  难道郝淼还有另外的身份？

  洛南翻出了所有的锦旗，无一例外是夸赞郝淼的行事作风，简直把他夸成了时代道德楷模。

  锦旗中的文字倒是有一个共同点，都和「救人」、「水」有关。

  洛南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当他抽出所有的锦旗之后，另外发现抽屉深处有一份文件。

  「关于郝淼在阅江流域下游河段捞尸一事的行政处罚告知书」。

  翻阅告知书，上头记录了当时发生的一切。

  郝淼是阅江流域下游的渔民，以打渔为生，多年无越矩行为。

  临江市阅江流域每年夏冬两季，常有人失足落水，溺毙而亡，尸体顺河水漂转至下游，家属苦于没有打捞手段，遗憾天人永隔。

  郝淼见状，义务为家属们打捞溺尸，不收取一分钱。

  锦旗也是这段时间如雪花般落到他的身上。

  然而之后，一家名为「越洋」的公司成立，配备专业的工具与船只用于打捞沉尸溺尸，他们的效率比郝淼高出数倍不止。

  可越洋公司收费不菲，一具普通的溺尸要收取3800元的打捞费，沉尸更是上万。

  相比之下，郝淼的免费打捞是家属们更加侧重的一方。

  然而没过多久，突然一封举报信送到了公安局，信中举报郝淼在阅江流域非法打捞尸体，属于侵犯他人公司权益行为。

  这封举报信意欲何为，谁看了都一目了然。

  由于溺尸的所有权和打捞权非常难界定，自然也无法判断谁对谁错，但公安局依然对郝淼做出了十五天的行政拘留处罚，罚款2000元。

  2000元对于一名贫瘠的小渔民而言，已经是相当大的一笔金额了。

  洛南合起告知书，发现其中又掉出来一张医院就诊的发票。

  发票上写着患者名为郝淼，患有多处骨折、小腿骨裂、皮外擦伤、钝挫伤，伴随着内出血的症状。

  而发票的日期，就在行政拘留结束后的第二天。

  “刚被放出来，就挨了打？谁和他这么大仇？”

  洛南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就是越洋打捞公司。

  只要除了他，越洋打捞公司就能名正言顺地收他人钱财打捞尸体，郝淼是挡在他们发财路上的绊脚石。

  乐于助人，最终成了赚钱人的眼中钉。

  “越洋公司？好像在哪里见过……”

  洛南起身，目光在老板桌上扫视一圈。

  他又转过身，目光看向身后的架子。

  在架子的正上方，悬挂着一副金色的牌匾。

  「临江市十佳良心企业」。

  这行字的正下方，用稍小的一行字写着：「越洋打捞有限公司」，实际持有人郝淼。

  洛南愣住了。

  “又是举报又是殴打，越洋公司最后却成了郝淼的产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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