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视角）

  游子卿踏出门后只走了几步便停在纷纷扬扬的雪花里。

  那模样像是思考又像是发呆。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唤道：“……十二。”

  灰黑衣服的十二应声来到他身后，俯身保持行礼的姿态。

  “计划变一变，把‘我’对于戴慕晴的针对撤掉。”他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又道：“折岱现在逃到哪里了？”

  话语未出现旁的情绪，步伐尽是犹豫不决。

  十二：“回主上，折岱公子现今在前往西螺海的路上，属下已按照吩咐让下面的人行动了，不出一年，他便能到达西螺海。另外，下面的人来报说，折岱公子在路上救了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看模样装扮与先前夫人带回来的妖娆女子很像。”

  游子卿顿了顿。

  他侧目看向十二，沉吟片刻问道：“以你们的能力，拖延他晚十年到达西螺海能否可行？”

  “回主上，没有问题。”

  游子卿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丝微弱近乎散溢的灵气，如果顾仪安站在这里，必然能够认出，灵气之中包裹着的是她的血种子。

  “将这血种子附着在苏静身上，那个跨越时空的祭坛……额定人数设为四人吧。反正也不过一个一次性的消耗品。”

  对此，十二一一领命。

  等到十二退下，游子卿依旧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雪花逐渐爬满他的头肩。

  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会儿顾仪安该竖起所有锋芒敌视他了。

  他的嫣儿如此骄傲倔强，怎么能忍受被如此设计掌控呢？

  且不提在顾仪安眼中景嫣是她者还是自身，就算顾仪安不认为自己是景嫣，怕是也难以苟同他在最初的一世对景嫣所做之事。

  更不会接受他对于景嫣的“感情”

  毕竟这可是他当初亲自教给她的是非善恶。

  ……

  游子卿自认为计划十分完善，从遇见折岱记起前世起，他就火速将当初构建局中局时提前备下多重准备启动。

  其中包括顾仪安得知最初的一世存在，进而神念崩溃走火入魔的情况。

  所以当顾仪安表现出崩溃的前兆时，他第一时间护住了顾仪安的灵魂本源，再辅以器具分离她的神念与灵力，将灵力封印体内，将神念束缚在器具之中。

  只要悉心调养照顾，熬到意识苏醒，人的求生本能与渊红强大的自我调和，配合滋补的药材灵材，自然可以恢复如初。

  ……

  他有绝对的自信，认为得知一切的顾仪安必定会由爱转恨，然后被自身的孱弱激起胜负欲，再与他虚与委蛇，最终找准时机给他致命一击或者彻底逃出他的掌控。

  从而顺利走上他为她铺设的前路。

  ……

  顾仪安昏迷之时对他的依恋、醒来后的种种举动像是当头一棒，无情地将他自认完美的计划打乱，嘲弄着他的自负。

  昏迷时那样不分日夜的或呢喃或叫喊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时而平缓时而痛苦地说着梦话，或是委屈、或是求救、或是撒娇。

  出于本能地向他靠拢，渴望他的温暖他的气息。

  在她醒来后，游子卿试探了几次，直觉告诉他脱离他控制的事发生了，但出于对自己的自信和侥幸让他按照计划给顾仪安留出单独思考的时间。

  等着等着，终于是等到十一来传信。

  他故意去的晚了些，没想到顾仪安已经昏睡。

  细细检查后赫然发现比起几个月前，顾仪安的身体状态明显变差许多。

  游子卿意识到了不妙，而顾仪安睡醒后看见他的到来，难以置信的表情里更多的是见到他的欣喜。他再向前试探，得到的回应让他遍体生寒。

  ——多年的教导指引以及疼爱，终是在顾仪安身上发生了可怕的融合反应。

  一方面，顾仪安确实如游子卿所教导的那样，明辨是非善恶又自私自利，温婉待人又冷漠凉薄，配合她傲视群雄的天赋，足以在往后的日子里立于不败之地。

  可另一方面，顾仪安也将对他的爱恋烙印在一切行为准则之上，深埋在不显人前的内心深处，盖上层层遮掩，连自己也骗了过去。

  垒砌起她骄傲的砖瓦是自身的强大不假，而托起这人格高楼的基石，竟然是易碎的爱恋……

  游子卿闭上眼。

  他算计人心太久了，早就不再相信任何人性中善与爱的一面，所以他从不认为，顾仪安会毫不保留地爱他。

  就好像……他对顾仪安那畸形的真心一样。

  把恨与失望累积到一个顶点，在一次爆发宣泄后顺势抽身离开她的世界。

  虽需时间愈合，不过游子卿知道，因为一方死亡戛然而止的爱与恨，一定是恨最先被时间洪流冲到脑后。

  可眼下，他不敢去想，当他成为历史的名词永远离开后，立于爱恋之上的顾仪安往后余生该如何。

  或许现在他不该再继续揭开顾仪安的防线，而是该顺着她的情绪，好好地哄着陪伴着顾仪安，让她安心。

  不管前路如何渺茫，他依旧可以给予她当下全部的爱与温柔。

  但……

  他不能让顾仪安再成为那个在暗潮汹涌中被吃掉的棋子，哪怕是错的，也要她明白，属于她自己的立场是什么。

  这条路游子卿已经走了十八万年，走得太久太久，回不了头了。

  无论对错，无论善恶，无论是非，他都得走下去。将这段天理难容的路走下去，在因果轮回的尽头，见证自己的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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