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见她生的漂亮，几乎是整个妥城都数一数二的容貌，再加上净儿听话好学，学什么都有模有样，便专心的把她培养成了头牌花魁，及笄之前只卖艺不卖身。

  幼时的净儿很是勤奋，每日最早起，最晚睡，一手琴技绝人。她从不出翠音楼，父亲过来要银子都被老鸨派人打出去了，她也从不会心软，自己挣得银子都自己攒着，从不会因为血脉亲情留给所谓的弟弟。

  及笄的时候，净儿的初夜出到了天价，因为出众，净儿已经有自己选择恩客的机会了，她在众多贪婪猥琐色欲的面容中，选择了一席白衣的侠客游亦。

  游侠有爱吗？戏子有情吗？不知道。

  但他们确实度过了一段很美好的眷侣日子，抚琴舞剑，饮酒高歌，游亦一下子包了她一个月，夜夜笙歌，日日欢舞。

  司璟饮了一口酒，轻轻的依靠在桌子上，带着些醉意:"游侠终究是游侠，爱情也是转瞬即逝，很快，腻意就来了，再美的花天天看也是会看厌了的，他短暂的爱了我一个人，然后就去广游天下了。"

  "你也只是把他当成顾翎之了吧。"祁怃丝毫没有调侃自己师娘的愧疚感，望着夜空中高高升起的圆月，洞悉一切。

  司璟哼笑一声，眸中潋滟绯色，笑的风华绝代，"感情这种事情，谁说得清呢。"

  "那你是怎么跟老鸨谈崩的？"

  司璟举起酒杯对着明月，细细观赏其中的纹路暗理，声音变得冷清起来:"她太贪了，跟我那早死的家人一样。"

  游亦给她留下了不少钱财，还留下了剑术。

  游亦走后，净儿就不想接客了，她闭门不出，把早够赎身的银子摆在老鸨面前告诉她，她要走了。

  人总是那样，无底洞一般，永远不会嫌弃钱多，永远不会放弃赚钱的机会，老鸨不肯让她走，甚至侮辱她，威胁她。

  当天晚上她们爆发了剧烈的争吵，老鸨那张说话掉粉的老脸上露出厌恶邪恶的表情，她大喊着咒骂着:"你们这些烂女人，赎了身也不会有人要你们的，这辈子你们都是烂命一条!"

  整个翠音楼的女人们都听见了，她们选择了对净儿拔剑的声音表示沉默。

  翠音楼歇业了，净儿拿着游亦送给她的长剑，杀了翠音楼所有贪婪恶毒的人，女人们没让一滴血流出翠音楼。

  三天后，翠音楼异名异主，成为湉苑，净儿改名司璟，一步步带她们杀出重围，成为妥城乃至江湖都吸引忌惮的地步。

  那天夜里，鲜红的血液沾满了司璟最爱穿的白衣，浓稠的脏血从衣摆滴下，司璟狠狠的踩在老鸨的脸上，沾了血的妖艳面庞灿烂的笑着:"你们才是烂命一条，内力都是腐烂的内脏跟肮脏的灵魂，没人想做妓子，没人不想过安生日子，是你们逼我的。"

  "你杀了她们？"祁怃倒是不惊讶司璟杀人，只是没想到她杀了那么多人。

  "是啊……"司璟漫不经心的转动酒壶，波光潋滟的眸子里敛着疯狂，"我灭了这里的恶鬼，十九只恶鬼。"

  "那你还蛮厉害的，悟性很高啊，一个月就能练成这样!"祁怃赞叹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司璟虚心接受了他的夸赞，很是开心的给他碰了一杯，问他:"那几个人有三个是我杀的，其他两个不知道，可能倒霉吧，都不是什么好人。"

  祁怃面色不变:"我知道，翠音楼也是你屠的好吧。"

  司璟满意的拍拍祁怃的胳膊，"你果然很上道啊，这要是之前的祁昇，是不是就拔剑砍我了？"

  祁怃轻笑一声，清浅的黑眸盈着些心疼:"不会的，祁昇会代替顾翎之，救你第二次。"

  司璟手臂一顿，含情的眸子轻轻眨着，半晌勾起一抹真挚的笑意:"你可不是祁昇了，你还能滥用职权啊！"

  祁怃笑着与司璟碰杯，对着月色安静的畅聊着净儿的一生。

  沐景琅跟萧贺安被方铯请了出来，说祁怃已经在外面等他们了，在踏出湉苑大门的那一刻，大门轰然关闭，再也打不开了。

  萧贺安立即就想拔剑破门，却被祁怃点声音叫住。

  "贺安，我在这。"

  萧贺安蓦的转头，看到祁怃完好无损的站在后方，满脸笑意的看着他，眸中敛着光亮，他大松一口气。

  "你们在一楼发现了什么吗？"祁怃站在原地看着这个红木楼。

  "整个一层，或者整个楼都很安静，好像就只有我们五个人。"沐景琅有点不好的预感，他在一层的时候感觉并没有担心祁怃，一来是因为祁怃已经全身而退过一次了，二来是这里真的太过安静了，就像只有她们几个一样。

  祁怃点点头，拉着二人往回走，声音波澜不惊:"不是好像，是一定，其它的人被净儿迷晕安置在别处了，那个方铯是这里的管事，跟净儿还留在这里。"

  "怎么样，她们找你什么事？"萧贺安拢了拢祁怃身上的披风，声音沙哑的问道。

  祁怃奇怪的侧目看他，疑惑的挑眉:"你嗓子怎么这样了？"

  沐景琅紧紧抓住每一个嘲笑萧贺安的瞬间，他语调调侃的说:"你上去之后，他一直试图想上去，对那位姑娘威逼利诱的疯言疯语，最后还是没上去，那姑娘还给他倒了杯菊花茶让他润润嗓子。"

  萧贺安脸上青青红红的，不堪重负般的躲开祁怃惊讶的视线，飞起给了沐景琅一脚，被沐景琅灵活的躲开，余光瞥然间，看到一个粉衣女子在窗户上半落不落。

  "卧槽，有人要掉下来了!"

  萧贺安这声喊叫让沐景琅瞬间收住腰身，歪头一看，震惊道:"那不是给了你杯茶润嗓子的方铯姑娘吗？"

  祁怃沉沉的盯着窗户，他们没走多远，距离湉苑还很近，他看到方铯闭着眼睛，瘫软着身子，有双手正拉着她，与祁怃在空中对视，轻轻一笑。

  "贺安，去接住她!"

  萧贺安马不停蹄的转身飞奔，底下就是沐景琅那日掉下来的小湖，很近，对练武之人来说，轻轻几步就到了。

  "谢谢你。"司璟轻声说道，虽然传不进祁怃的耳朵里，但他看到了，紧抓的手松开，最后一个牵挂被萧贺安稳稳接住。

  她笑着半束起长发，像初遇顾翎之那般简约，缓缓的从红幔后取出一只火折子，顺着另一边窗户丢下，火光自红木上蔓延，她释然的关紧窗户。

  与此同时，萧贺安刚刚触碰了墙壁，沾了一手火油，他一边狂奔一边大喊道:"祁怃，是火油。"

  火势蔓延很快，好像整个四层外墙都被浇了火油，或许是因为怕撒太多被祁怃闻到，司璟抹的地方都很小心，很谨慎。

  沐景琅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燃烧起来的大楼，瞳孔映着绚丽的火红色。

  祁怃脸沉得厉害，他勾起一抹冷笑，沉声道:"沐景琅，带人来灭火，你的解法出现了!"

  沐景琅一脸懵的看着祁怃离开，他反应迅速的大喊叫人救火，很快热心男居民提着水桶裸着半身就来了，他一遍一遍的大声喊叫，呼唤更多人前来，火势越来越大，他心却越来越凉了，他找不到祁怃去哪了，周围人越来越多了，很多尘羊街的女人也过来了，眼睛通红的一起灭火。

  萧贺安安置好方铯，跑过来找到沐景琅，一边帮他们灭火一边问:"祁怃呢？"

  一层的火稍稍被灭了，焦黑的木柱和墙壁无一不揭示着湉苑的惨状，沐景琅眼睛被浓烟熏的通红，脸颊有轻微的烧伤，他茫然又崩溃的说:"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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