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过后，康溪并没有卢漪预想的发狂或者失控：“因为校园欺凌。”

  “........”

  “小学就被欺凌，你能想象吗？”

  “我能。我小学时，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卢漪的话让康溪终于抬头看向了她，眼神中满是吃惊与心疼。

  封润涵叹了口气，开口道：“我原来是她的校医，那些伤......至今我还记得。”

  “怎么会......”

  康溪流出了眼泪，伸出手拉住了卢漪。

  “有很多......和我女儿一样受尽折磨而无力反抗的孩子......”

  康溪艰难的开口道：“我努力过，去找老师、找学校、甚至找来了记者，但换来的却是更多程度的曝光和伤害！晶晶......她又怎么承受的了这一切？”

  “我能理解......”

  卢漪感觉自己也要被对方的绝望和悲痛包围。

  “工作，没有让你慢慢走出来吗？”

  封润涵问。

  “其实我已经恢复很多了，直到......直到我看到任教班级中也出现了这样的行为。白琪她们几个人，三番五次的欺辱一个叫郝馨的女孩儿。”

  康溪流着泪说：“你们知道吗？晶晶......晶晶稚嫩的脸和瘦小的身躯，会无数次与郝馨重叠，让人分不清。”

  “所以你.....”

  卢漪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推测。

  “我走过这番路，所以即便处于老师这一位置，我也知道对白琪她们，最终还是个息事宁人的结局。郝馨，不能成为下一个晶晶啊！我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康溪说完这番话，喘着气缓了好久，检测仪上的心跳也不断上升。

  “康溪，你不要太激动。”

  封润涵说道。

  “康溪，你......这次的车祸，是一定要发生的吗？”

  犹豫再三，卢漪还是问了出来。

  病房里，此刻只能听到检测仪的声响。

  “帮我......找一下警官吧。”

  康溪抬起泪眼说。

  康溪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车祸并不是意外，也不是为了躲避行人，而是她刻意为之。

  在这段日子里，她巧妙的和白琪搞好了关系，也料到本次班级活动中，白琪一定会为了彰显特殊而坐上自己的车。

  “曾经的我，没能保护的了自己的女儿。身为母亲，我.....早就失去活下去的希望和意义了。”

  康溪说道：“但我曾想，哪怕是为了老父母也要再努力一把，也应该如此！可是我再一次目睹了这些人可恨的行为！为什么没有办法制止、杜绝！？为什么善良、老实、内向、不爱表达就是被欺辱的理由！？有没有人能管管！有没有！！”

  康溪用尽全力说着这些话，卢漪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流进了脖子里。

  程智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被康溪打断了：“警官，你会告诉我应该上报对吗？找家长谈？找领导反映？我用亲身经历告诉你，没用！没有用！！受伤的孩子，之后会被变本加厉的欺负和报复！这才是真相，才是事实，才是不可撼动的！”

  康溪疯狂的喘气，用手捂着胸口继续道：“能找你们吗？不能啊！那些伤，若隐若现、青一块紫一块、会恢复，算不上严重，所以......所以没办法！！”

  “康溪，不要感情用事，如实陈述。”

  程智看向她的眼神中也出现了怜悯。

  “警官，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无半句假话。我恨，恨自己没能去找女儿，居然活了下来！说来也是可笑，你们知道吗？这四个女生中，死去的两个是平时表现最为恶劣的。你们那天也看到她们家长的嘴脸了吧？现在就算她们要弄死我，我也只会对着她们笑，我什么都不怕了！”

  “好了康溪！好了，可以了。”

  说了很多话的康溪，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昏倒在了病床上。

  “每一个母亲，都会为女儿付出一切的。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不择手段。”

  卢漪说。

  “要有底线。而且，也不是每一个母亲。”

  程智说完便走开了。

  “卢漪，你是怎么发现康溪异常的？这件事，本来就要按事故去定性了。”

  付霆鸣问。

  “可能是因为她女儿和我有过类似经历吧，所以.....不知不觉就聊了起来，然后，从她的话里听出来一些......”

  卢漪解释道。

  “你也很不容易......别哭了。”

  付霆鸣拿出纸巾，要帮卢漪擦泪。

  “没事，我就是......有点感同身受了。”

  还没等付霆鸣的下一个动作，卢漪就从他手中接过了纸巾。

  得知事情真相的郝馨和妈妈，完全说不出话。

  “康.....康老师她......是为了保护我？”

  郝馨怔怔的问。

  “某种程度上，她帮助的是自己女儿。当然，她也实在看不惯你这样被欺负。”

  付霆鸣回答。

  “我......居然完全不知道......”

  郝馨的眼泪流了下来。

  “我.....能见康老师一面吗？”

  郝馨妈妈开口道。

  “她的身体状况现在非常差，行动也不便.......”

  付霆鸣为难的说。

  “行，那我给恩人写封信，你们帮我交给她，可以吗？”

  郝馨妈妈说着站起了身：“来馨馨，跟妈妈过来。”

  “康溪和晶晶，郝馨和妈妈，这是两个多么相似的家庭啊。”

  卢漪感叹道。

  “最关键的，是同样不幸。”

  付霆鸣叹了口气。

  “好在经历了所有的一切，郝馨和她妈妈还能继续相互扶持下去，这已经难能可贵了。”

  卢漪说道。

  付霆鸣点了点头：“当时得知郝馨被欺凌的事，她妈妈也是几乎崩溃的状态。走上了和曾经的康溪一样的路，最后什么也没换来。”

  得知真相的蒲煜也只觉得一阵后怕，因为郝馨妈妈很可能也因为陷入走投无路而找其他的“方法”。

  “这件事，值得反思的地方太多了......卢漪，你还记得孙依林吗？”

  蒲煜问。

  卢漪点点头：“那个挺机智的小姑娘，可以说是用自己的方法保护了全家。而且为林帆的‘罪行’提供了铁证！”

  “是啊。但是我们真的没办法奢求，每个人都能进行有效的自我保护。”

  蒲煜叹了口气。

  “比如当年的我，如果不是姐姐你出手相救，我那天可能真就.......”

  “呸呸呸！真就什么真就？别再去想那些没有发生的后果知道吗？”

  蒲煜拉住卢漪的手说：“而且就算再来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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