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太师下狱
不等楚绯澜为太师开脱,立马有大臣走出来,颤颤巍巍的开口:“陛下,此事已经闹得天下皆知,百姓和各国诸侯议论纷纷,实在有损圣威。既然太师已经认罪自首,还请陛下为江山社稷着想,立即处置太师,以平民愤,以安诸侯之心。”
那大臣一边说,一边执芴板的手还在抖,显然是被人逼迫做这个出头鸟的。
当然要弄死太师光靠一个人是不够的,于是那大臣话音一落,朝中就有许多大臣纷纷跪地高呼:“请陛下处置太师,以平民愤,以安诸侯之心。”
其余支持太师或和太师有交情的朝臣也跪了下来:“陛下,太师对璇玑、对陛下忠心耿耿、披肝沥胆,还请陛下网开一面!”
“站在这殿中之臣,哪个不对陛下忠心耿耿,哪个不为璇玑江山鞠躬尽瘁?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帝师犯下这滔天大罪,就可以网开一面了吗?”有大臣怒怼。
姚翰道:“陛下,微臣觉得此事有蹊跷……”
话没说完杨司徒就打断了姚翰:“太师自己都承认了,姚司寇还说什么蹊跷?姚司寇不是最正直无私的吗?怎么,现在这是在为太师开脱吗?”
眼看着大臣们吵了起来,太师看了眼楚绯澜的脸色,刚想说些什么,就听殿外的宫监喊道:“顾大将军觐见。”
顾北月?他不是一下早朝就离开了吗?怎么突然折返了?他可不好对付,太师也是他的老师,他和太师又素来亲厚,有他在……
杨司徒和金楠对视一眼,眼底的忌惮和不悦如出一辙。
楚绯澜见顾北月来了,脸上的阴沉之色缓和了几分,因为自己不好明着护着太师,顾北月来了,起码能让那些士族大臣收敛一些,不会太放肆的对太师落井下石。
“顾爱卿怎么去而复返?”
金上卿冷笑一声,率先开口:“想必也是来为太师开脱的吧?”
楚绯澜眼底的凉薄与冰冷愈深,有杀气稍纵即逝。
顾北月看了眼满殿跪着的大臣,又与太师对视一眼,随即道:“金上卿这是何意?太师无论犯了什么罪,在场之人也没有资格落井下石吧?太师历经两朝,先有鞠躬尽瘁忠君之劳,后有辅佐少帝竭尽所能之功,劳苦功高,在场任何人都比不过。不说别的,单说当年千胜先王谋反,若没有太师,璇玑江山早就被颠覆了,诸位只知谋私利、不知为民为君分忧的朝臣今日还能站在这里逞口舌之能吗?”
金楠等人面红耳赤,杨司徒刚想反怼,却被金楠伸手按住。
楚绯澜面色稍霁。
顾北月瞥了金楠和杨司徒一眼,眼底的不屑分外明显,道:“陛下,微臣前来,是想告知陛下一事。经微臣和萧统领追查,最近城中没有任何人大量购买纸张和笔墨,也没有任何纸张方面的异样出入。但微臣查到近日掌管璇玑制造与输出纸张的纸官令丞有异常。所以微臣怀疑,幕后主使是朝中之人,还请陛下彻查。”
楚绯澜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舒了口气。齐承安被贬后按官品次序排到了后面去,他看着殿中顾北月的背影,目光像淬了毒一样阴冷。金楠回首,轻轻向他摇了摇头,示意齐承安不要轻举妄动。
又是一番争执不休。
最后,楚绯澜无奈下令,将太师暂时收押至廷尉诏狱。并一并把可疑的纸官令丞也收押了起来,让姚翰和萧烬好好调查。
齐承安出了左政殿后一路隐忍不发,另外两人也装作若无其事,几人的心机不可谓不深。
但之后,太师认罪的消息便如风穿过森林,不过半日,风去万物知,浪起波涛涌。虽然看起来毫无蹊跷,这本就是大事,流传甚快也合情合理,可细究起来,这消息的传播似乎总有其黑暗之处,只因这件事的背后暗手的影子若有若无,所以没有人抓得住。
在典客署里喝着美酒的威尚辰听到这个消息之时,双眼霎时瞪得睚眦尽裂,一口酒呛在了喉咙里,咳得衣襟上尽是酒渍。
“太师的脑子是不是烧坏了?他认罪……他、他认罪什么?啊?!他为什么要认罪?”威尚辰震惊不已,连带着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
薛蛮一脸忧心:“太师一承认此事,那么李隐刺杀苏启焕一事的隐瞒也会被揭穿,到时候真相浮出水面,那么王上您……”
威尚辰一把把酒杯拍在桌上,微微眯眼,开始思忖该如何行事,才能让这件事不波及到自己。
薛蛮开始为威尚辰分析起来:“要么,王上可以把这件事全部推到太师身上,按太师的说辞圆下去。就说是太师假借陛下之令威逼于王上,王上无可奈何,不敢不应,只好昧着良心答应,做出这种弑君之事,并编造谎言欺瞒世人。王上之所以登上玉瑶国的王位,也是因为太师想要王上更好控制。”
威尚辰缓缓摇了摇头,严肃的道:“这个不行。无论世人如何对太师喊打喊杀,就算陛下最后真的治了太师的罪,但陛下和太师之间的情分不会彻底消失,本王如果全部推到太师身上,纵使保得住自己一时,怕是日后陛下也会对本王心存芥蒂,再不会给本王好脸色。”
薛蛮又道:“那就按原计划行事!王上就指认是苏陌玉所为,是苏陌玉故意诬陷陛下、太师与王上,目的就是为父报仇——这本来就是事实,王上为陛下找出了幕后主使和真相,陛下必然圣心大悦,岂不两全其美?”
“可是如今太师已经认罪,本王又怎么说成是苏陌玉污蔑?没有证据,本王说的话谁会信?”
薛蛮脑子倒是灵光,立马就想到了应对之策,双手一拍,道:“王上就说是苏陌玉做了什么威胁了太师,让太师不得不认罪。然后王上再去见太师,让他指认苏陌玉,太师能平安出来,洗清嫌疑和污名,自然是愿意的。”
威尚辰捏着拳头思索了一番,“不错,是这个理儿。可本王要到哪里去找证据呢?”
两人沉默,却不见窗外的身影悄悄离开。
那身影一路施展轻功,悄悄来到了齐府。
“家主,威国主果然在考虑如何指认苏陌玉的阴谋,好洗清自己,我们该怎么做?”
齐承安勾唇,看着池子里摇曳鱼尾在水中嬉戏的红鲤,随手撒了一把鱼食,池子里顿生波澜,一片纷杂。
“该怎么做?自然是好好帮他一把,不然我为什么要告诉威尚辰那些?”
“那属下现在就去?”
“愚蠢!”齐承安收敛了笑意,斥责了身后的侍卫,道:“我为什么要告诉威尚辰,就是为了在苏陌玉杀了太师之后能有一个人对付苏陌玉。太师不死,我需要威尚辰找到证据有何用?”
那侍卫立即低下头,“属下知错。”
“到时候,无论是太师的死,还是苏陌玉的死,都与我没有关系,谁也不会想到隐藏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人是我。”齐承安看着池子里混乱争食的场面,脸上闪过得意。
这一方池子就是天下,乱不乱,都是他齐承安说了算!这些鱼儿想吃鱼食的欲望,就是他搅乱风云最好的利器。
“那位陛下心尖儿上的玉侍君,想必很想见太师一面,求证一些事情,去安排吧。”
那侍卫道:“可是诏狱在宫外,帝宫中眼线众多,不仅有陛下的人看着他,顾北月也派人监视着他,平时帮他隐瞒踪迹已经颇费心思,现下还要带他出宫进诏狱,这……”
齐承安悠悠的转身,一巴掌拍在了那侍卫的头上,颇有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脑子怎么这么不开窍呢?蠢成这副样子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居然还没事?!”
“如果隐藏得太好,太师死后陛下追查起来难免会查到我这里。此次你大可不必帮苏陌玉隐瞒得太好,尽力就行。最好能让顾北月或者楚绯澜的人发现一点端倪,这样太师死后威尚辰揭穿苏陌玉之时,又能多一项证据,你们也不用费太大力气遮掩,岂不是两全其美?”
那侍卫恍然大悟,立即拱手奉承道:“家主睿智,属下愚笨,自然不及,属下今晚就去办。”
阴暗的大牢里,入目尽是荒凉,枯褐色的木柱,干枯的稻草,潮湿的空气,随处可见的泥垢和老鼠。几缕阳光从天窗上照射进来,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反而显得异常刺眼。这牢里,连火炬都无声,只有在阳光里不停飞舞着的无数的灰尘有那么一丝活气。
诏狱外,一个守卫贴着墙根和一个神秘人说了些什么,点了点头,匆忙离去。
入夜后,蝉鸣蛙声此起彼伏,燥热感依然不减。
一双精致华贵的缀珠玉鞋突然踏入进大牢的阶梯,那洁白的鞋面上沾染上了肉眼可见的一层灰和泥。但那双鞋的主人似乎并不在乎,他一身黑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低着脸,谁也看不出他是谁。
牢中的守卫早已经匍匐在桌上睡着了,有一个还打着呼。一个四五十模样的守卫为他打开一个牢门的枷锁,语气低沉,带着些为难和敬畏:“公子您快进去吧,主子说了,动作要快些。”
裹在黑袍里的人并没有出声,只伸出了白皙修长的手挥了挥,示意知道了。
大牢里太师并没有睡得很沉,他大概心里烦躁,又或者料定自己平日里在朝堂上树敌颇多会有人深夜造访故而不敢早睡,总之,锁链一响他就翻身从简陋的水泥床上起来了。
“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那黑袍笼罩下的人低声嘲弄道:“太师不愧是太师,即使做了这么多错事,害死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入了大牢,依然得陛下眷顾。牢房一尘不染、干净整洁不说,还能有被褥盖着,只是不知道,太师睡不睡得着?”
太师一听声音,就惊愕失色,不禁喊道:“是……是你!”
黑袍下的人缓缓抬起头,昏暗的烛火下,那张眉眼冷漠却面如冠玉的一张脸赫然出现在太师眼里。那一双最具风情万种的桃花眸,此刻寒意凛凛,却又带着万般复杂。
寒声再次响起:“太师自我父王死后每夜睡得可还安稳?可有惧怕?夜里有过无数冤魂前来索命吗?”
“……”
太师自知理亏,惊愕过后面带惭色移开了眼。
太师苦笑道:“墨玉……不,陌玉殿下,你今夜是特地来报仇的吗?”
苏陌玉垂下眼帘,敛去了眸中的万般复杂。他轻声嘲讽:“难道得知了至亲之死的真相后,我不应该来报仇吗?”
声音极轻,可声音里快掩盖不住的颤抖和恨意却重如千钧。
太师张了张口,却哑口无言。
苏陌玉没时间在这里磨蹭,他这次来这里,可是冒着很大风险的。他又上前几步,走到简陋的桌前,想借烛火的光将太师的神色看得更清楚些。
“我这次来,是想问太师一些事情。”
凑近了之后他才看清楚,太师面色苍白,蜡黄色的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沟壑,眼底一圈乌青,看起来精神很不好。
太师幽幽的叹了口气,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幕发生。
“你父王,母后,大王兄,确实都是我害的。”
苏陌玉不由得捏紧了拳头,脸色也难看起来,险些没忍住心中忽然涌起的恨浪怨涛。
“当初,千胜先王趁陛下年幼,根基不稳,竟敢谋反,率兵攻打璇玑。那时的形势,远比现在沅珂叛军的形势要急得多,也险得多。我日夜不安,甚至不敢睡一个觉,唯恐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能及时处理。当初先帝托孤于我,我曾在先帝面前立誓,此生必护陛下平安,更要护得璇玑江山安宁。可陛下才登基不久,璇玑就被人兵临城下,教我如何心安?与千胜先王那一战,我用尽了全力,才与陛下、顾老将军保下璇玑王朝,保下千万百姓。”
苏陌玉见他的眼里满是追忆,神态痴痴的,一时间怒从心起,红着双眼,低吼道:“这和我父王有什么关系?我父王爱民如子、贤德仁慈,对楚绯澜对天下共主之位更没有半分觊觎之心!你为什么?凭什么?!!”
那声音全然没了往日的潇洒或温柔,像是一个失了魂发了狂的猛兽在嘶吼,发出世间最悲愤的质问。
太师抬头看着苏陌玉,顿了顿,道:“千胜先王的谋反给了我一个警醒,整个璇玑王朝中,四大属国是仅次于璇玑国以外实力最强的国家,陛下根基不稳,但凡有一点动荡就可能会威胁到璇玑。如果这时候四国之中再有谁谋反,那么对于陛下和璇玑来说绝对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于是我派了很多眼线前往各国。”
苏陌玉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于是你就看到,这么多年来,玉瑶国的实力越来越强盛,我父王又深得民心,所以你忌惮了是吗?你怕我父王有谋反之心所以先下手为强?你想说这一切都是我父王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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